顾青也笑道:“安节帅见谅,我刚才见贵妃娘娘和节帅您母子情深的情景,不由大为感动,一时忘形,出言孟浪了,不过,安节帅孝心感动天地,既然认了贵妃娘娘为义母,往后这种莫名其妙降一辈的事还多着呢,节帅应当早些习惯才是。”
“你……”安禄山大怒,但当着李隆基的面又不敢发作,毕竟孝子的人设已经立下,御驾当前发作的话难免失仪,给李隆基留下不好的印象。
久不出声的李隆基忽然笑道:“好了,都是朕是好臣子,莫因一点小事而争执,禄儿陪你义母去后花园四处走走,春暖花开,花园里的花儿开得颇为艳丽,比起北境荒蛮之地的风景自不可同语,你好生赏玩,朕与顾卿有话要说,退下吧。”
安禄山无奈,只好悻悻行礼,与杨贵妃一同告退。
南薰殿外的院落里,只剩下李隆基和顾青二人,高力士远远地站着,识趣地避开了。
李隆基看着顾青笑了笑,道:“倒是生了一颗玲珑心窍,顾卿之聪慧,绝非卖弄诗才文章,而在人情世故,二十岁的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很难得了。”
顾青清楚李隆基为何突然夸他,刚才突然认杨贵妃为姐姐便是迎合圣意,按照李隆基的意思,顾青的人设应与安禄山公开敌对,这才符合李隆基的利益。
顾青很有做棋子的觉悟,立马领会了李隆基的意图,并且毫不犹豫地按他的想法去做了。
这便是李隆基夸他“人情世故”的原因。
揭过刚才的事不提,李隆基转移了话题:“你写的《三国演义》朕看了,而且看了不止一遍,不得不说,能得顾卿之才为国所用,朕之幸也,大唐之幸也。”
顾青惶恐状垂头道:“臣学识浅薄,班门弄斧,不值陛下谬赞。”
“莫谦虚了,老实说,这些日子朕一直在琢磨你写的三国演义,获益不少,但疑问也越来越多……”
李隆基想了想,道:“此书是顾卿所著,有些问题问你最能解朕之惑,朕问你,如何看书中的诸葛亮?”
顾青沉吟片刻,道:“诸葛亮,‘卧龙’之名不符实也,虽智多而近妖,但格局不够大,蜀国之亡,臣以为主要亡于诸葛亮之手。”
李隆基大感兴趣:“哦?朕愿闻其详。”
顾青刚要开口,李隆基忽然制止了他,朝高力士招了招手,沉声道:“召中书舍人速来,朕与顾卿奏对。”
顾青一愣,接着露出感激莫名状。
中书舍人负责记录帝王起居言行,此刻李隆基与顾青原本只是闲聊,召来中书舍人后性质就不一样了,便成了正式的君臣奏对的仪式,千百年后,顾青的名字或许会出现在史书上。
“陛下,臣……惶恐。”顾青垂头道。
李隆基严肃地道:“虽是论书论史,但史可为今人之鉴,不可不察也。”
中书舍人很快赶来,在矮桌边铺好了纸,提笔悬于纸上,等待李隆基和顾青的奏对。
顾青的态度也变得认真起来,严格的说,今日此时算是一次正式的面试,李隆基是考官,顾青是考生,考校的内容便是顾青的见识和胸中沟壑,今日的成绩决定着顾青以后的前程。
沉吟良久,顾青缓缓道:“三国前期的诸葛亮识进退,知利害,华容道设计放走曹操,定鼎天下三分的格局,使得刘备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图谋蜀中,建国立足,那时候的诸葛亮是睿智的,不愧‘卧龙’之号。”
李隆基点点头,笑道:“后来呢?”
“刘备死后,诸葛亮的表现只能用‘糟糕’来形容。陛下,蜀国当时可谓是三国中最安全的地方,蜀国地处偏远,山地高原甚多,对外有无数天然的屏障,地势易守难攻,以诸葛亮之才,若只防守的话,外人绝对打不进来。”
“只要诸葛亮能够沉住气,安心发展蜀国的农桑,以战略防御的姿态发展蜀国二十年,使得本国有足够的兵源,钱财,粮草,以及优秀将领人才储备等等,然后再出蜀征伐魏吴,一统天下的把握一定比他六出祁山徒劳而返大得多。”
“对外,诸葛亮频频用兵,为了完成刘备的遗愿而不惜劳民伤财,每次皆是征魏,每次都由祁山而出,无论从战略还是战术上,诸葛亮都犯下了大错。”
“对内,诸葛亮相权独揽,相权一度驾凌于君权之上,连蜀国之天子都不得不叫他一声‘相父’,此为奸佞权臣所为,正是由于他的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才使得蜀国被灭亡。臣以为诸葛亮过大于功,有冒进,擅权,不臣,穷兵黩武,糜费民脂等数款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