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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
两千余兵马跌跌撞撞行走在洛阳城外的大道上,后方十余里外,隐约可见安西军的旌旗飘展,喊杀声阵阵传荡。
王贵骑在马上,脸上青一块黑一块布满了尘土污渍,头盔不知扔哪儿去了,披散着头发,身上的铠甲也不整齐,肩甲和胸甲都丢了,骑在马上东倒西歪,一脸惶恐之色望向身后的追兵。
旁边一名军士扛着叛军的旌旗,旌旗上绣着“大燕河东节度使安”的字样。
旌旗上的名号并非安禄山,而是安禄山麾下的一员大将,名叫安守忠,他原姓王,后来被安禄山收为义子,于是改姓安,其人智勇兼备,颇受安禄山重用。
安禄山死后,安守忠奉命戍守潼关,如今潼关的守将便是他。
王贵打着安守忠的旗号正是恰当。
洛阳城外,王贵一行两千余人一副残兵败将的模样,仓惶地朝洛阳进发,后面还有兵马打着安西军的旗号喊杀追击,路上早有洛阳城派驻在外的叛军斥候看到,飞快将消息传到洛阳。
王贵和麾下两千余将士皆是叛军打扮,而且戏演得很投入,不仅服饰旗号没问题,而且乔装成了败军的样子。
败军该是什么样子?
丢盔弃甲,仓惶逃命,军不成军,兵将不属。
王贵演这场戏很讲究细节,临行前便布置了很久,还亲自下场指导将士们的演技,尤其严禁露出笑容,一支仓惶败逃的军队不应该有笑容,他们的脸上只能出现满满的惊恐和求生欲。
两千兵马跌跌撞撞来到洛阳城西门外,看着高高悬起的吊桥,王贵骑在马上喘了几口气,仰头看着城楼大声道:“城中袍泽快快放下吊桥,让我等进城!”
洛阳城楼上探出一个脑袋,大声问道:“尔等是何人?”
王贵惶然道:“我是河东节度使安守忠的麾下忠字营校尉偏将,我姓王名贵,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我吗?”
城楼上问话的小将疑惑地向身边的袍泽投以询问的眼神,袍泽们纷纷摇头,表示不认识这号人。
“安节帅奉旨戍守潼关,尔等为何来此?”
王贵苦涩地道:“顾青的安西军太厉害了,攻关的第二日,潼关……丢了。”
城楼上众将士大惊。
小将惊怒道:“不可能!安节帅是我大燕威名赫赫的大将,怎么可能轻易失守潼关!”
王贵苦涩地道:“我等刚从潼关逃出来,潼关丢没丢我们难道不知?别多说了,快放下吊桥让我们进去,后面还有安西军的追兵。”
小将仍不信,冷笑道:“你说是就是?如何证明你的身份?你的腰牌和官凭告身呢?”
王贵忍不住怒道:“尔等说的是人话吗?我们在潼关为陛下和大燕拼命,潼关失守我们好不容易捡了条命跑出来,你还要我们的腰牌?逃命的时候谁还管那些琐碎?”
小将摇头道:“没有腰牌,恕我不能放你们入城,这是规矩。”
王贵大怒:“狗屁规矩!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还怕我是唐军奸细么?如今是什么境况了,咱们大燕被唐军打得节节败退,关中丢了好几个城池,若非我家眷妻儿皆在河北幽燕,老子早就带着兄弟们改投唐军了,何必如丧家之犬跑回来?你个混账再不开门,我便真领着兄弟们投唐军了,咱们被唐军打得抱头鼠窜,逃到洛阳还要受你这小人的腌臜气,为大燕卖命还有甚意思!”
王贵说完,后面的两千余将士纷纷指着城头大骂起来,不少人索性扔了兵器旌旗,一副马上倒戈投敌的样子。
这般做派反倒令城头上的小将犹豫了,一肚子牢骚加上投敌倒戈的威胁,倒真像是叛军的风格,城下这两千多人若真是袍泽兄弟,不开城门或许会给自己惹祸。
正在犹豫间,后面数里之外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极目望去,一支数千人的兵马掩杀而来,打着的正是安西军的旗号,喊杀声如春雷阵阵,令人心悸胆寒。
王贵见状大急,指着城头怒喝道:“安西军追来了,再问你一次开不开门,你若不开门,我们马上放下兵器归降!一切罪责都是你,是你害我们无处可逃,你个杂碎,等着被上面杀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