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石廷柱,祖泽润也非常激动,失声喊道:“廷柱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石廷柱,紧紧的抱在一起,声音已近哽咽,说不出的伤感。
当年祖泽润与石廷柱同在军中任千总,二人志同道合,都是热血青年,年纪相近,且都胸怀大志,欲建功立业。时常在一起相聚,畅谈大事,几乎是形影不离。
时间久了,祖泽润便提议道:“你我二人虽为异姓,但情同手足,不如效当年桃园之事共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你如何?”
石廷柱早有此意,当即欣然答应道:“我早想与你结拜,不过此事应与伯父商议,请他老人家定夺。”
伯父自然是指祖大寿,当即祖泽润将要和石廷柱结拜之事告知父亲,祖大寿见石廷柱长得一表人才,言谈中,知其志向远大,正是儿子的最佳挚友,当即便应承下来。
其实祖大寿在这一点上与建奴努尔哈赤十分相近,二人都喜欢与人结拜,也同样喜收义子。说白了,这结拜和收义子都是祖大寿和努尔哈赤为了笼络人才而施的一种手段。
祖大寿择定吉日,摆了十几桌席,为长子和石廷柱的结拜大肆庆贺了一番。石廷柱比祖泽润长一岁为兄,祖泽润当然就是弟了,从此二人更是无比亲密。后来石廷柱兵败降金,祖泽润随父去了宁远,二人便天各一方,一别就是五年,但二人谁也没忘了对方,常在无人时想到自己的结义兄弟。
世事沧桑,谁也不会想到,今天,二人会以敌对方的身份相逢。
感念祖泽润对自己的真挚情感,石廷柱热泪盈眶,凝视祖泽润感慨道:“几年不见,弟弟怎么瘦成这样?难道这城中吃不饱?”
祖泽润长叹一声,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问道:“兄长在那边可好?”
石廷柱苦笑一声:“好,好,大汗对我很好,升我做了副将,比之在大明却是升了两级。”声音中,说不出的唏嘘。
祖泽润明白他的无奈之处,勉强地点了点头,朝瓮城中的石屋一指:“人多耳杂,请兄长进屋说话。”
石廷柱点头答应,二人一起进入那石屋。刚坐下,石廷柱便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打开,顿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只引得祖泽润眼睛立即红了起来,口水在嘴里直打转,嗓子眼咽来咽去。探头去,那包袱里竟然是几截烤好的肥羊腿,还有一壶酒和些不知什么的食物。
这肥羊腿乃是范文程特意叫石廷柱带来的,为的便是试探城中到底是否缺粮,见了祖泽润这幅模样,石廷栋心中有数,不露声色道:“兄弟,这是你爱吃的羊腿,另外还有为兄随汗王去年进关时带回来的板栗,另外还有壶咱大金专供贝勒爷们喝的好酒,吃吧,我知道城中断粮了,你先吃饱,吃饱了咱们再说正事。”
祖泽润没有和军士们一样吃人肉,这段时间来,每天靠父亲的那匹御马充饥,可就这么一匹马,要供父、二叔、三叔还有几个堂伯兄弟们食用,父亲还偶尔送些给何可纲、张存仁他们,哪里够分,每天只能吃个半饱,
因此着眼前的美酒羊腿食物,祖泽润真想抓起来马上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可他毕竟是祖大寿的儿子,又是堂堂锦州副将,又得了父亲授意,不能承认城中已经断食,所以他还是强忍住肚中传来的食欲,摇头说道:“兄长说错了,城中粮食还够月余,为弟这些日子还能吃些牛羊肉,倒没兄长说得这么惨。这些食物还请兄长带回吧。”
闻言,石廷柱打量了祖泽润一眼,失声笑了起来,拿起羊腿便往祖泽润嘴边递,劝道:“吃吧,兄弟,你饿的,哥哥都明白,没人能到。都这地步了,你还撑着死要面子做什么?”
祖泽润鼻子一酸,堂堂大帅之子竟落到这步天地,还要这脸面做什么。实在是受不了那嘴边的羊腿,咬了咬牙,再也顾不了许多了,吃饱了再说!
接过羊腿,上去就是一大口,然后便狼吞虎咽起来。石廷柱又递过去一块饼,就这么着他吃。
祖泽润连啃了两根羊腿,塞进去两张烧饼,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忙问石廷柱“兄长,今天朝廷是不是来了援军?”
石廷栋点头道:“来了,朝廷派了太仆寺少卿,兵备道监军张春率四万人马来解围,可是已经全军覆没,张春和三十余名将领都被活捉了。”
说着伸手掏出了来前降将们写给城中故旧写的信,对祖泽润道:“你吧,这里也许有你认识的,这是降将们写给城中故旧的信。”
祖泽润吃了一惊,忙接过这些信,连了几封,面色如死灰般,颤抖的放下这些信,叹口气道:“来朝廷是再也不会派援军来了。”
石廷栋朝外了一眼,低声道:“我们早给你们算了一笔账,城中三万军民每天所需粮食四万五千斤,还未包括战马草料,现已围城一月有余,你们早就断食了,所以为今之计,便只有一条路,便是降金。我家汗王说了,只要祖帅愿降,一应人等生命皆可保证,将官官职原级晋一级,祖帅更是可得重用!事已至此,兄弟还是赶紧叫祖帅降吧!”
“这……”
石廷栋所说正是祖大寿要的,所以祖泽润听了放下心来,但还是有些顾虑道:“兄长有所不知,去年都堂被抓,父亲便有降金之意,但何可纲等人坚决反对,你也知道,何可纲在军中素有威望,他若不降,父亲拿他也是没有办法。”
“何可纲能作得了伯父的主?”石廷栋有些不相信。
祖泽润解释道:“辽东士兵大都是父亲的人,但将领中却大都是袁都堂旧部。都堂在时,最重的是何可纲,其次才是父亲、赵率教。何可纲在将领中颇有影响,都堂死后,他便成了一些将领的依托。他若不降,真就不好办。”
石廷栋不以为然道:“他何可纲不降,难不成你们就这么饿死在城中不成?”
祖泽润苦笑道:“这就怪你家汗王了,你们占了永平,封白养粹为巡抚,可孙承宗大军一到,你们便屠城而走,降亦死,不降亦死,谁还能降?”
石廷栋忙道:“兄弟,屠城一事,乃二大贝勒阿敏所为,为此,他已受严惩,被圈禁了起来。我家汗王对归降汉官十分礼遇,这些,你们应有所耳闻。”
“永平屠城太惨了,我和父亲都是亲眼所见,你们说恩养,到头来,不论老幼一律屠之,出尔反尔,叫人如何能信?”
“我大金所下城池多矣,抚顺、沈阳、辽阳、铁岭、开原、镇江、广宁,去年入关所陷城池有遵化、香河、通州、良乡、固安等,都没有屠城嘛。相反却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这些都有目共睹。”
“人传汗王用反间计害死了袁都堂,辽军将士视都堂为父母,其中多有怨恨者,归降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多长?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到那时城中大概都饿死了吧。还从长计议?至于反间计一事,我从未听说,退一步说,即使用了,也是各为其国,袁都堂的红衣大炮,还炸伤了老汗王呢。两国交兵,或谋或战,死人的事总是难免的。”
“兄长说得不无道理,但何可纲等人是绝对不会投降的,他与一些将领现在还不断地在军中鼓动,真要举大事,何可纲这一关就很难通过。”
“举大事,当不拘小节,不行的话,就先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