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犯傻。”言尽于此,楚绿衣跪安,绕过屏风走出了内室,打着伞朝太医署走去。
走廊外的风雨更大了,泼天的风雨像是要将整个皇城淹没一般,往日巍峨又辉煌的宫殿群,在暴风雨中,像是一只核舟一般,看起来不堪一击。
楚绿衣的外衣都被雨水打湿了,粘在身上冷冰冰地很不舒服,她正想加快脚步赶紧走回太医署,不料一件温暖的衣服带着淡淡的体温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转头一看,发现给她披上外衣的居然是袁斯莲。
此刻,袁斯莲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的额头上,鲜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整张脸看起来依然显得很狰狞可怖。
“医者不自医,别着凉了。”袁斯莲低沉的声音淡淡地说道,犹如七弦琴上的低音弦,带着一种淡泊名利的隐士的淡然。
“多谢,”楚绿衣毫不矫情,“袁大人这是要出宫?”
“是啊,时间已经不够了。”袁斯莲叹息了一声,面上带着一些疲惫,却丝毫不见害怕和惶然。
楚绿衣打从心底敬佩他,自从认识袁斯莲以来,袁斯莲真是不负他冷面阎王的名号,他的脸上除了沉着冷静,几乎看不到别的表情。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等心旌气魄,非常人也。
“去一趟太医署吧,不急于一时,你的伤需要及时处理,不然在这种阴雨绵绵的潮湿天气里极容易发炎,若是产生了高热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这可是致命的。”
袁斯莲本来想说不必,但当他闻道楚绿衣身上淡淡的药箱味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多谢。”
身侧的佳人面色幽冷,如一株空谷幽然一般,于不自觉中,散发出周身逼人的贵气,闪耀的光芒。她的耀眼是极为不自知的,流转于她的一言一行之间,那种优雅矜贵,浑然天成,不事雕琢。
与她相比,那些京城名媛、皇家贵女,俱是落了下乘。
在静默的风声雨声中,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了太医署,楚绿衣拿出自己的医药箱,掏出金疮药倒在袁斯莲的头上,又给他的脑袋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那双小手轻巧得像是穿花的蝴蝶,柔软得像是玫瑰的花瓣,袁斯莲垂着眸子,以一副标准的棺材脸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当她的手最终离开他的额头时,他居然感到了一阵浓浓的失落。
从榻上坐了起来,袁斯莲望着正在收拾药箱的楚绿衣说道:“这些日子,本官一直在想,到底是何种原因,使得向来淡泊名利的楚姑娘居然会入宫成为宫中的一位太医。”
“哦?袁大人有何高见?”楚绿衣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后来,宫中的人带回来给我的消息居然是,楚姑娘你在查探当年的一些事情。”
楚绿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她表现出来的,便是她不打算遮掩的,但这又如何呢?
袁斯莲叹了口气:“楚姑娘,到底相识一场,我也不愿意你在这尔虞我诈的肮脏之地久待,可能今日过后,袁某就要与楚姑娘天人永隔了,在此之前,袁某想了很久,不如在死前为楚姑娘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说着,袁斯莲解下了腰间的一个古铜铸造的有些沉重的令牌:“这个令牌能随意询问宫中的任何宫女太监,拥有宫中的查案权,甚至后宫中的小主子们,见到这枚令牌也不得不让三分薄面,你甚至可以去宫中的档案库调出当年的宗卷查阅。”
果然是个好东西,楚绿衣接过令牌,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多谢。”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楚绿衣想了想,对袁斯莲说道:“袁大人,你运气很好,本来安雅公主的事,我是不想干涉的,毕竟这其中的水太深,容易得罪人,但既然你送了我这么大一个顺水人情,我再不送你一个顺水人情,也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