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缕透过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窗棱照射了进来,落入到林盛夏漆黑的瞳孔内,蒙上了淡淡的光泽,精致雪白的小脸光滑细腻,细微的绒毛都被阳光照得清清楚楚。
昨夜或许是以宁担心自己心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然现在也不可能还没醒。
林盛夏缓慢的起身,将外套披在身上,平日里都是以宁帮她打井水来洗漱,所幸水井就在不远处,她也不用走多远就能到,虽然现在身子不方便,但打些水来还是没问题的。
昨夜的疾风骤雨令校舍内开满的油菜花歪斜的倒在地上,有一种颓然的美丽,从林盛夏这个角度望去,操场上空无一人。
将昨夜以宁搁在门口的伞移开,林盛夏动作尽量放的很慢,生怕惊扰到还在睡梦当中的叶以宁。
木质的门栓抽出,门从里面被打开,林盛夏走的很小心翼翼,用纤细的手指撑着腰身艰难的提着木桶向外面走去,大雨过后地面还有些湿滑。
林盛夏刚一走出门口,便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眉头微微蹙起,刚想要回头,只听到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手中的木桶很快便被一双手心粗粝的大掌给接了过去。
林盛夏的视线恰好与顾泽恺的在空气中相互对视着,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没有半分一夜未睡的疲倦,尽管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渣湛清着,却丝毫未损他的俊美。
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涔薄的唇角勾着讨好的笑,幽深阒黑的瞳孔泛着见到林盛夏的喜悦。
“我一直在等你出来。”深沉低韵的声音响在林盛夏的耳畔,凌晨四点的时候瓢泼大雨便停了,顾泽恺怕林盛夏见到早上自己还站在操场上她不出来,索性坐在了窗棱下的石阶上等待着她起身。
“怎么只穿了这么少的衣服,早晨这里还很冷,我把我的……”外套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顾泽恺有些尴尬的发现淋了一夜的雨,自己的西装外套也是湿哒哒的。
林盛夏静静的凝视着顾泽恺的脸,昨夜大雨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太大,其实她并没有怎么听清楚以宁对顾泽恺说了些什么,可她太了解以宁的脾气了,所以隐约已经猜到了所有的内容。
收回自己的视线,林盛夏任由顾泽恺拿着木桶,倒不是因为她的妥协,只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抢过他,索性随他去了。
“顾太太,跟我回去吧,算算日子你的预产期就要到了,糖糖的出生我……”顾泽恺在说到糖糖两个字的时候,喉结上下的滚动了下,嗓音瞬间干涩起来。
林盛夏姣美脸庞上的表情越发的冷了起来,甚至连眸光的波动都不在有了。
“我不是个好爸爸,糖糖的出生我就那么错过了,可是这个孩子不一样,我会付出我的所有来照顾你们两个人的。”
涔薄的唇瓣张开着,顾泽恺自己觉得从未有过的羞愧,在面对着林盛夏时,在想到糖糖时……
林盛夏没有丝毫笑意的清眸里透着幽深的讥讽,就这样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泽恺,想到八个月前如同噩梦般纠缠着自己的画面,她茫然无措的打电话给顾泽恺而他冷酷无情的挂断自己的电话,甚至接着便将手机关机的情景,她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颤抖着。
可就算是如此,林盛夏却依旧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不容许顾泽恺窥视分毫。
“你的承诺,说的总是那么好听。”极为冷淡的一句话从林盛夏的口中说出的瞬间,原本应是幽怨凄楚的一句话,却因着平静的语调更为令顾泽恺撕心裂肺。
“我信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我一个人,有你没你,有区别吗?”岂料顾泽恺还未曾从刚才撕裂剧痛之中回过神来,却紧接着听到从林盛夏口中说出的话语,宛如利刃般穿透他的心脏。
可即便是说着这样凄凉话语的林盛夏,却依旧面无表情到了极致,只是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声音淡凉如水。
哐当一声……顾泽恺手中原本紧握着的木桶落在地上。
他知她说这话是故意的,她平静的让自己害怕,他宁愿林盛夏打她骂他就算是要他的性命自己都是愿意给的,可她偏偏只是用着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往日里的情深意重消融成过眼云烟,林盛夏就像是已经走出去了,可顾泽恺却执拗的还站在那个圈内打转。
顾泽恺害怕极了这样的感觉,求而不得的痛苦与得到了再失去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林盛夏却是看也不看他的表情,只是艰难的弯下腰来将木桶拾起紧握在手中,与她再平静不过的外表形成最强烈反比的却是她手骨骨节因着用力泛白的森色。
将木桶攥在手里,她沉默着转过身向着水井的方向走去,可顾泽恺冰凉的大掌蓦然紧紧的攥在她的手腕处,还掺杂着些许的颤抖。
“顾太太,我爱你……”这话此时此刻听起来是那般的渴求回应,从前吝啬于说出口的爱意现如今却应景的将这凄凉的氛围推上最顶点。
八个月前,顾泽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告白,竟就这样脱口而出。
没有想象中的红玫瑰,没有烛光没有音乐,有的只是内心的不安凄惶,与顾太太的冷漠为伴。
林盛夏就那么沉默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顾泽恺说出这三个字的情景,或许她会哭会笑会激动会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