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时运撇开的话,那应该是闯第一,献其次,曹操最后!“
“为何这般说?”
“很简单,古人云:唯贤与德,可以服人。闯贼待己严,待下严,且贤且德,只要不早死,自然能得部众人心,有一番作为;献贼虽然凶狡,但凶狡可以伤人,亦可伤己,兵法乃诈力之道,若无德行相配,必反伤己;至于曹操以宽厚得众,却无法度御下,早晚必死在此道上。”
陈子龙在一旁听徐鹤城侃侃而谈,心中越发气闷,便插口问道:“若是依你说的,其他贼众皆等闲辈,那史大人督兵坚守沿江,不但未曾斩获,州县还多为荼毒,这又是为何呢?”
听到陈子龙的质问,徐鹤城脸色微微一动,却不回答,夹起一块鲈鱼,放入口中,咀嚼了两口笑道:“这松江鲈鱼果然味美,其他地方是及不上的。
陈子龙见状,如何不知道徐鹤城是避而不答,他心中气恼,却也拿对方没有法子。正当此时,丫鬟小菊从外间进来,对众人福了一福,将一份拜帖递给柳如是:“先生,是郑公子的拜帖!”
“哦!”柳如是接过拜帖,脸色微变,问道:“是谁送来的?人呢?”
“是郑公子本人,正在楼下等候!”
“还不快请他进来!”
小菊下去一会儿,便听到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徐鹤城的眉头微皱,他的江湖经验十分丰富,从脚步声已经听出来人体重惊人,难道这位郑公子是个巨人不成?
正思量间,一个身形魁伟的黑袍汉子走到门口,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连门外的光亮都遮挡住了。门口的那位抱刀人霍的一下跳起身来,反手已经拔刀在手,摆开架势喝道:“什么人?”
“是我,柳先生!”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黑袍汉子肩膀上还跨坐着一个锦衣少年,那汉子的身形太过魁伟,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汉子身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肩膀上的少年。那黑袍汉子伸出双手,将少年抬起轻轻放在地上,那少年锦袍金冠,唇红齿白,目如点漆,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生的俊美异常。他双足踏到地上,便整理了一下衣冠,向柳如是长揖为礼,笑道:“柳先生,这是父亲送我的昆仑奴,您看如何?”
众人向门口汉子看去,这才发现那汉子不止身着黑袍,就连裸露出的皮肤也如木炭一般乌黑,不但如此,五官轮廓也与中土人氏大不相同,徐鹤城与程二见识颇多倒也还罢了,柳如是与陈子龙何尝见过这等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柳如是笑道:“这人生的好生魁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莫不那里的人都长得这般?”
“这是红毛人送给我父亲的礼物,听说来自极西之地,当地人都生的格外魁梧壮健,不过像他这样的也是极为罕见了。附近的王公贵人便从当地儿童中挑选壮健机敏的,运回家中教以武技,长大后便当做护卫亲兵,又叫做马穆鲁克。我父亲把他给我,要不我把他送给你吧,就住在这南楼里,保管没人敢来找你的麻烦!”
“还是算了吧!”柳如是掩口笑道:“这么个黑大个忤在我家门口,还有谁敢来我这里?吓也吓死人了!”说到这里,她向身旁的徐鹤城介绍道:“徐大人,这位便是福建游击将军郑芝龙的长公子,姓郑名大木!”又向郑大木笑道:“这位便是扬州兵备道徐鹤城徐大人,这位是休宁程二先生,这位是华亭陈子龙陈公子”
“大木拜见诸位!“郑大木赶忙躬身下拜。
“公子不必多礼!”徐鹤城伸手虚扶,与程二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心中却是暗自吃惊,他们自然知道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和郑芝龙的手下为了争夺大员港打了一仗,后来是刘成走了杨嗣昌的关系才把这件事情摆平了,想不到竟然在这松江南楼上撞到了正主的儿子,莫非是冤家路窄不成?
徐、程二人有了心事,话语便少了许多,席间只听到郑大木与柳如是两人说话,这郑大木虽然还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可言谈举止与世家子弟无异,全然看不出他爹是个刚招安没多久的海盗头子。陈子龙看了也暗自点头,觉得倒也不曾辱没了周延儒的门楣。
郑、柳二人闲扯了几句,突然笑道:“大木,你不是去玉绳先生门下受教,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莫不是被玉绳先生逐出师门了?”
“那怎么会!”郑大木虽然明知道柳如是是在取笑自己,可毕竟年纪还小,顿时脸色胀红:“是父亲大人有信来,说这边不安靖,让我先回福建去住上半年,待到局势稳定了再回来向周先生请求不迟。临走之前,来向先生辞行,却被先生取笑!”
柳如是闻言与陈子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无奈,她叹了口气:“郑将军说的不错,的确今年这边不安定,你还是先回福建去,待到事情都平息了再回来不迟!”
“都怪史可法、洪承畴祸国殃民,才弄到这般田地!”郑大木恨声道。
“哦?大木公子为何这般说?洪承畴也还罢了,史大人行事还是忠谨的很呀!”陈子龙听了一愣,洪承畴倒也罢了,自从南阳失陷后,他在江南士林中的声誉就已经不断下降,已经直追杨镐、杨鹤等人了。可史可法虽然未曾建功,可流贼也基本没有过江,加之他又是东林党大佬左光斗的弟子,有这份香火情在,自然江南士林对他的攻讦也少了许多。
“忠谨?我家磨坊里的驴子也忠谨的很,可他是巡抚安庆、池州诸地官军,又岂是忠谨二字便够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