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有什么用,”刘父脸上留着一丝宠溺的浅笑,“他喜欢,随他吧。”
这边,程嘉树开心地抛着那串钥匙,然后亮出各种花样姿势去接住。他玩得忘乎所以,将钥匙扔得又高又远,再飞身上前,稳稳地接到手里。他自信十足,想尝试更高的难度,结果最后一次没有接住,钥匙落地后被惯性推着,滑进了停在路旁的那辆迈巴赫的车底。
“完,乐极生悲了!”他懊恼地想,蹲下来朝里面望了半天,却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时候还未日出,光线非常淡弱,他就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仔细地搜寻着。他看到了钥匙,却更加沮丧:它躺在车底正中间,他根本够不着。
他转到了车的侧面,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举着手机,确定了钥匙的方位。接着他四处张望,发现一根落到绿化带中的树枝,就赶紧取来,蹲在车旁专心致志地向外拨拉着他的钥匙。
车窗缓缓降下,司机严厉地、带点不满地说:
“干什么呢?”
程嘉树在昏暗里听到人声,猝然一惊,跌坐在地。待他心跳稍稳,就战战兢兢地说: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车里有人……”
他想到了什么,迅速起身,弯下腰看着司机,满脸堆笑:
“打扰您了,真不好意思。能麻烦您把车往前开一点儿吗?我有东西掉到下面了。”
司机脸色缓和了些,将车开出了一小段距离。
程嘉树高兴地捡起钥匙,又跑到车窗前:
“谢谢您!”
这时,后排的车窗降下来,刘父和蔼地说:
“小伙子起这么早啊。”
“您也起得很早啊!”程嘉树直率而爽朗地笑着,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一夜没睡。”
刘父微微一愣。
程嘉树举起钥匙晃了晃,又指指不远处的地铁站:
“真的非常感谢!我走啦。”
说完,他就向地铁站跑去。
刘父凝视着他跃动的背影,直到女秘书抱了文件坐进车子。
第一班地铁里人很少,程嘉树想打个盹儿,却又害怕坐过了站,就一边用指甲掐着自己,一边拿出手机翻看微信朋友圈。他的手指慢慢滑着屏幕,在方若璇发的这段话上停住了:
“五星级酒店为何人傻钱多?它的网站为何惨遭毒手,无端被黑?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敬请关注我们的特别节目《走近刘敬平之地主家的傻儿子》!”
程嘉树读了一遍,心中飘着一些疑惑的阴影,再读了一遍之后,他的指尖轻微颤抖着点开百度,输入了那家酒店的名字。
列车无知无觉地行进,程嘉树像木头一样呆坐着,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宁可没有感觉,没有任何感知能力,那样他的心就不会如此这般被痛苦撕咬了。
“刘敬平,刘敬平,”他在心里狂喊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那么相信你,满心欢喜地感激你给我介绍这个活儿,可你……是我太多疑了吗?我多么希望是我内心戏太丰富!你果真当我傻吗?你知不知道,我们交流过那么多次,我熟悉你的行事风格就像熟悉你这个人一样?你知不知道,那个黑客的攻击手法是你曾经津津乐道的,以致我怀疑你好几回又最终否定了自己?因为我无条件地信任你!我从来没有动过查这家酒店来历的心思,尽管百度一下就可以!这样捉弄我很有趣吗?你觉得随便黑一黑网站很好玩,我却为了这个彻夜不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他的脑子里如同被塞入一团乱麻,各种思绪剪不断理还乱。漫长无聊的路途上,他几次想立刻联系刘敬平,却放下了手机。
“假使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我该说什么?又从何说起?”他缩在座位上,苦恼地抱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