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一个声音把已经沉浸在《汉书》中的世界给惊醒了过来,他不满的抬起头,进来的却是自己的老妻,王启年将书往书案上一丢,冷声道:“我不是说过,看书的时候谁也不要来打扰吗?”
“哎,你也不看看已经什么时辰了!”王氏对身后做了个手势,一名提着暖笼的婢女走了进来,将里面的饭菜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王启年目光瞥过一旁的座钟,原来已经过了午饭时分了。
王氏一边布置着碗筷,一边唠叨道:“老爷,你也是要知天命的人了,为皇上办差要紧,可也不能不顾着自家的身子骨呀!”
看到老妻的体贴,王启年也有几分歉然,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倒也不是为皇上办差,只是看书忘了时辰,下次注意些便是了。”
“唉!老爷你就别瞒我了!”王氏做了个让婢女退下的手势,低声道:“我与你夫妻数十年,还不知道你的脾气。像这般回来便躲到书房里,谁也不见,一定是朝中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憋在心里。”
“休得胡言——”
“好了好了!”王氏打断了王启年的反驳:“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我应该说的,我只想说一句,你我都是五十的人了,家中也薄有田产,倒也不用靠这几个俸禄过活,若是朝中事情不顺遂,回到乡里闲时喝杯薄酒,调教一下子弟,也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唉!”王启年听得老妻这番话,想起多年未见的家乡景色,又想想朝中内外廷的政敌,饶是他性情刚强,此时心中也不禁有一阵气馁,低声叹道:“莫说了,先帝临终以国事相托,我只有以性命报之,如今天子年幼,太后虽然贤德,但毕竟是个女流。我如何能激流勇退,去享那林泉之乐?你便在这汉京陪我几年,待到天子年纪大些,能够亲政了,我在告老辞官,一同回乡可好?”
王氏看到丈夫少有的柔弱变现,虽然明白对方口中说的话多半是当不得真的,心中还是感觉到一阵暖意:“好吧,你也是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要你这般就致仕了,你也放不下来。也罢,便在这汉京呆上几年吧!”说话间,王氏已经替王启年盛好了饭,又给他的碗里夹了几筷子菜,笑道:“老爷,这是你最喜欢的笋干蒸腊肉,腊肉笋干都是前几日从家乡的客人带来的,你快尝尝!”
“嗯,不错!”王启年夹了一筷子腊肉放入口中,一股子熟悉的咸鲜味道沁入舌尖,这几日来的不快仿佛立即消失了,本来微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坐在一旁的王氏见状脸上也现出一丝笑容。
归元寺。
“陈大人,这是我家主人让小人送来的信笺!”一个青衣少年小心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从呈上,陈再兴伸手接过书信,对一旁的仆人道:“你去取二两银子来,给这位小哥卖点茶水!”
“不敢!小人来之前掌柜的吩咐过了,让我送到后立即回去,不得耽搁了!”
“喔?”陈再兴微微讶异的看了这人一眼,随手从取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也好,那你把这个带回去作为信送到的回持!”
“是,大人!”那少年双手接过玉佩,拜了一拜,便转身离去。一旁的孔璋低声道:“但愿事情顺遂!”
“嗯!”陈再兴点了点头,拆信的手竟然有些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摊开一看。此时屋中的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了。
“如何?”孔璋的声音打破了静寂。
陈再兴没有回答,他猛的闭上双眼,泪水突然滑下脸颊。一旁的柳清扬见状赶忙抢过信纸,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十四个娟秀的字迹:“缅甸之事,幸不辱命,陈君好之为之!”
“成了,终于成了!”清寂的院落里突然爆发出激动地欢呼声,让途径的僧徒投来诧异的目光。
英国,伦敦。
泰晤士河旁的道路上,穿着黑色大衣,带着黑边呢子帽的行人在匆忙的行走着,他们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立刻凝结为一层白色的雾气,连成了一片。一个报童正站在大桥旁,大声的向往来的行人兜售着报纸。桥下的河道里开过一条轮船,钢铁的船首破开河面上刚刚结成的薄冰,露出下面污浊的河水来,轮船上的烟囱升起一股黑色的烟柱,引起了桥上行人的剧烈咳嗽,。远远望去,对岸的工厂区满是数不清的烟囱,天色灰蒙蒙的,整个伦敦都笼罩在一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雾气中。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一辆黑色的马车在桥旁停了下来。报童赶忙敏捷的靠了上去,喊道:“先生,要报纸吗?《泰晤士报》还有《每日电讯》,头版有格莱斯顿先生昨天在议会的演说!”
“来一份《泰晤士报》还有《每日电讯》!”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来,里面是一个五便士的硬币,报童赶忙将报纸放到对方手中,并在怀里摸找钱。
“不用了!”那只胳膊又重新缩回了车厢,随之马车开始向前移动。
“谢谢您,先生,上帝会保佑您的!”惊喜的报童小心的将那枚五便士的硬币放入钱袋里,又开始对行人们大声叫卖起报纸来。
车厢内,贝尔福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张《泰晤士报》的头版,在他的身旁,索尔兹伯里侯爵正靠在后壁上,闭目养神。
“但是文明人的忍让绝不是软弱,更不是怯懦。大不列颠决不寻求战争,但当战争来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也绝不会退让——,亲爱的舅舅,”贝尔福念到这里,突然转过头对一旁的索尔兹伯里侯爵笑道:“我不得不承认格莱斯顿先生在演说才能方面胜过您,这篇演讲威严而又有格调,正符合下议院的我那些同僚们的口味!”
索尔兹伯里侯爵睁开了眼睛:“我的贝尔福,在这个可悲的世界上,重大问题不是议论和多数人投票能够解决的,而是要通过一场斗争来解决,一场铁与血的斗争。”
“我明白,我明白!”贝尔福笑着回答:“上次您和俾斯麦先生会面的时候,我就在您身后两英尺的地方,不过我想格莱斯顿先生他也明白这点,所以他在议会要求通过增发国债和一项临时税,以及从南非和印度向缅甸调兵的计划!我想最后他是会赢的。”
“不,不是,而是帝国会赢!”索尔兹伯里侯爵反驳道,他费力的挪了挪自己肥胖的躯体,让自己坐的更加舒服些。
“那又有什么区别呢?毕竟他现在就是大不列颠的首相呀!”
“是的!”索尔兹伯里侯爵低声答道:“但是他脚下却是一块浮冰,一块正在发出危险的咯吱声的浮冰!”
贝尔福的脸色变的严肃起来了,他将手里的报纸放回膝盖上,问道:“您的意思是格莱斯顿只会是一个短命的内阁首相?”
“是的!”索尔兹伯里侯爵答道:“他能够上台不是因为他的党派的强大,不过是我的党派的分裂,只凭这个他是没法在十号呆下去的,那个伟大的自由党已经不复存在了。两个月,最多三个月后,格莱斯顿先生就会从那里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