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堂堂太后的伯父,阁门舍人,一州知州,去操实务,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真去了,挨骂的就不是林严——毕竟他到底有官在身,还是一州都监,以后张待不少地方都能用得上——挨骂的只会是他们这一干幕僚。
手下们转了一圈,杂事干了一堆,正经事没有一桩干成的。
他们自然不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只会向旁人身上塞。
塞给州衙中的胥吏不妥,毕竟如果堂堂知州的幕僚,连胥吏都降不住,不用张待骂,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塞给州中管事的官员也不妥,譬如林严,以后还要常常相见,多少事情要一同来办,这一下子就把脸给撕破了,又有点过。
想来想去,众人就想到了顾延章身上。
左右不多久就要走了,横竖舍人的想法他们也能猜到几分,难得给了个由头,也好借来插手。
众人就去寻张待回话,直把事情往顾延章身上推。
“说是顾通判说要整宗卷,把所有的标识都下了,重新排架,如今排到一半,又把打发去做旁的‘要紧事’,库房里头各色宗卷散着放,此刻乱七八糟的,寻什么都寻不到。”
“林都监说了,顾通判特意交代过,巡卫之事乃是要务,不能同任何人提。”
“那李定说,顾通判嘱咐了,州中如今修公厅,添置器皿,都不能用公使钱,要从由官人自己掏……”
张待听得大皱其眉,对着立在一旁的下人道:“去把顾五请来。”
他这种不称官职,不去姓叫名的称呼,又兼口气十分不好,连一句“如果有空”的前提都不加,已经让厅中人听出些味道来,忙让到了一边,不敢再说话。
不多久,顾延章便由人带着走了进来。
听张待明褒实贬地说了一通,他想了想,干脆把几个管事的吏员都叫了过来。
诸人连话都不要问,已是连忙争先恐后地回道:“前日舍人那一处有来问宗卷的,当时整到一半,后来听得舍人这边急要,大家伙已是连夜收拾,这几日都轮着熬夜,此时库房里头标识已是重新贴了,还请舍人前去一观望。”
“公厅器皿不方便再行添置,不过原本前些年买过一批,如今还放在库房里头,从未有人用过,上次听得舍人这边来说,已经重新清出来了,单子在此,还请舍人选上一回。”
便是那林严,没多久也把图纸给递了过来,还补道:“这巡卫既要紧,路线也时常换,不太方便给下头人传来传去,索性下官自己递过来罢。”
人人都似换了一副面孔,仿佛长着两张脸,眨眼之间,便全不一样了。
幕僚们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呼无耻。
张待则是面色铁青,仿佛被人从左脸到右脸,连着扇了好几巴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