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给了他们机会派两万大军到得广源州,那顺势北上,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谁又能保证交趾会不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再一说,假兵于外而伐内,本也非正道。
他便把而今朝堂之上的各项势力一一解释了一遍,又分析了一回为何天子不会同意交趾郡王的“好意”。
张定崖吃亏在长于武艺,善于领兵,却少有在朝,自然对朝中形势了解得不是很清楚。
况且以他的性子,对这些事情,虽说知道极为重要,却实在是太不擅长。
你罚他去校场跑个二十圈也好,拉弓拉个数百下也罢,甚至从早到晚练剑,他是撅着屁股乐颠颠地就去了。
你让他排军布阵也好,整理地理山川之事也罢,甚至把敌国、敌兵行军的意图拿出来,讨论上一天一夜,他也是不会腻烦,甚至精神奕奕,半点也不觉得累。
可若是你叫他把朝中政事堂、枢密院、杨党、范党之间面对同一桩事时微妙的立场区别给弄懂了——别说分析,就是给张纸贴在他面前,让背下来,估计他当场就要白着一张脸讨饶。
此时顾延章在一旁缓缓道来,张定崖一面听,一面竟是有点走神。
他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左边的小人称赞:延章的脑子好生明白!好生厉害!
右边的小人却是懵懂着一张脸:明白是明白,我应当也是听懂了,可为什么又总觉得好像不太懂?
左边的小人纠结:此时是否应当赞许一番,多多夸两句话,叫他晓得,我也不是蠢的,只要他轻轻一拨,自然就一点而通。
右边的小人摇头:我怎么能多说话,夸人最是难了,要是夸不到点子上,听起来同外头那些僵着手硬拍马屁的,又有什么区别?怕还不如别人夸得好听!可要夸到点子上,至少要听得懂了,才好夸罢?万一我夸到了反处,自家却不晓得,偏生延章那般聪明,自是一听就听出来了,届时当要有多丢脸!
左边的小人便骂:那你就这般傻呆呆地听着??
右边的小人自然辩解:延章又不会嫌弃我!
这左、右两个小人在他脑子里互相嫌弃一回,又争执一回,到得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旁边的顾延章却是说了半日,未听到有答话,便转过头去看了张定崖一眼。
两人相交已深,他早把对方的性子摸得透了,此刻一看过去,便晓得这一位并没有怎么听懂。
看着张定崖那故作深沉的表情,顾延章原还一本正经地分析了半日,现下却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只道:“罢了,你只晓得朝中八成不会同意交趾之请便足够了。”
张定崖听得他如是说,哪里还有空去管脑子里头那两个话多的,忙把他们两巴掌拍到一边,急急解释道:“延章讲得极好,又明白又易懂,我也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