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老人惊呆了,他举起了颤抖的双手,接着整个身体颓然倒在了椅子上。而此时,书柜上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妇女,站到了屋子中间。她用很怪的异国语调说:“你说得对!对极了!我就在这里。”
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体型、脸型和福尔摩斯所推测的一模一样,此外,她有一个比较长的下巴,显得很顽强。尽管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举止端庄,神态从容,从她身上处处显露出一种顽强和豪迈的精神,这使得在场的人都对她产生了敬慕。
斯坦莱·霍普金抓住了她的手臂,准备给她戴上手铐。她却神色庄严地将霍普金轻轻推开。
她说:“先生,我是被捕了。我愿意把这件事都说了,是我把那个青年人杀死的,不过这完全是一个意外事件。我当时并没注意到我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刀子,因为我是随意地从桌子上抓了一件东西,绝望地向那个年轻人刺去,为的是使他可以放开我。我所说的都是实际情况。”
“夫人,我完全相信你。我看你的身体好像很不好。”
她脸色难看,再加上那身尘土就更可怕了。她坐到床沿上,继续说:
“我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还要把全部事实告诉你们。这个人是我丈夫,他是俄罗斯人,名字我不想说出来。”
老教授喊道:“安娜,愿主保佑你,愿主保佑你!”
她很蔑视地向老人看了一眼,说道:“塞尔吉斯,你为什么要过这种痛苦的生活?你这一生把许多人给毁了,而这对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不尽快结束你自己的生命呢?但是,我必须说出来,不然,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先生们,我说过我们是夫妻。结婚的时候,他已经是五十岁的老头了,而我却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傻姑娘。”
老人又咕哝地说:“安娜,上帝保佑你。”
“我们都是一些革命者、无政府主义者,人数有许多。后来由于一个警长,我们中有很多人被捕了。而他却为了得到一大笔钱,更是为了活命,便提供证据,出卖了自己的妻子和伙伴。我们中的一些人被杀害了,另有一些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我也被送到了西伯利亚,但流放是有期限的。我的丈夫带着沾满同志们鲜血的大笔不义之财躲到了英国,过上了安宁的生活。他知道,如果他被我们的组织发现,过不了一周的时间,他就会死于非命的。”老人又颤抖地伸出手拿起了烟卷。他说:“安娜,随便你怎么办吧,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很好。”
她说:“他最大的罪恶品质我还没有向你们诉说。在我们的队伍里,有位同志是我现在的朋友,他品德高尚、大公无私,这些是我的丈夫都不具备的。他反对使用暴力,总是写信给我们,劝我们不要动不动就使用暴力。他可以凭着这些信件而免受刑罚,同时我的日记也可以为他提供证据,因为在日记里我记述了我对他的感情以及我们每个人的观点。可是这些信件以及我的日记被我丈夫发现了,他便把这些东西偷偷地藏了起来,另一方面还竭力证明这位年轻人应被判处死刑。虽然他未达到目的,但是阿列克谢还是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被迫在一个盐矿中做苦工。你这个恶棍,你好好想一想,他们正在像对待奴隶般地对付这个高尚的人。而对于你,我掌握了你的生命,可是我还是把你给放了。”
老人一面吐着烟,一面说:“安娜,你是一个高尚的女人。”
她说:“我必须讲完这件事情。我刑满释放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寻找这些信件和日记,原因是俄国政府得到了这些东西后就会释放我的朋友阿列克谢。我打听到他来了英国。费了很大的周折以后,我终于查访到了他的住址。我知道他至今还保存着这些日记,因为我在流放地时,收到过他的一封信,在信中他曾经引用我日记中的话责备我。我很清楚他是一个报复心强的人,一定不会自动把日记给我的。于是我雇了一名私人侦探,他到我丈夫家当秘书,就是你那个塞尔吉斯的第二个秘书。他来了不久便很快辞职了,因为他发现文件全收在小柜中,并且取得了钥匙样。他做完了他应做的事,给了我这栋房的平面图,并且告诉我,秘书也住在楼上,书房中上午是没有人的。所以后来我才亲自来拿这些东西,东西是拿到了,可是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我拿到这些东西时,正要上锁,突然一个年轻人过来抓住了我。那天早上我在打听考芮斯教授住处时曾遇到过他,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受雇于考芮斯的。”
福尔摩斯说:“就是这样的!这位秘书回来以后告诉了考芮斯教授,说他遇到了一个外貌如何的妇女。年轻人在临死之前是想要说:就是他跟教授讲起过的那个女人用刀刺杀了她。”
这位妇女用命令的口吻说:“你让我讲完。当年轻人倒下去的时候,我跑出了书房,但是却跑错了门,来到了我丈夫的房间。他说要告发我,我告诉他:如果他那么做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他,他如果把我交给警察,我就把他的事情告诉给我们的组织。对于死我并不畏惧,而是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我会说到做到的,而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又彼此相牵连,为此他只好掩护了我。我被他塞进了那个黑暗的角落,他让佣人把吃的送到屋里,以便分给我一些。我们商量好,一旦警察离开了,我就乘黑夜逃走,并且永远不再回来。可是我们最终被你识破了,这辈子我要说的话也就说完了。”她从胸前拿出一个小包对福尔摩斯说:“用这个东西可以救阿列克谢。先生,我知道你是富于正义感的人,我把它委托给你,交给俄国驻英大使馆。我已经尽了我自己的责任了,并且……”
福尔摩斯突然叫道:“快拦住她!”他立即跳到了屋子的另一边,把她手中的一只小药瓶夺了下来。
她往床上倒下去了,说:“迟了,已经来不及了!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吃了药。我的头发昏了。我快死了!先生,我恳求你……请不要……不要忘了……那个……小包裹。”
在回城的路上,福尔摩斯说:“这个案子很简单,但是很发人深思。问题从一开始便围绕着夹鼻眼镜展开。那个年轻人在临死前幸运地抓到眼镜。眼镜的深度说明戴眼镜的人近视程度很深,没有了眼镜什么事也做不了。霍普金先生,你让我相信她确实走过一小块草地,而不是故意掩饰的。你还记得吗,我就说了,这种做法是非同寻常的。可是实际上我心中早就认为这是不可能的,除了她还有一副眼镜以外。所以,我只能认真地考虑另一个假设——她还在这所房子里。一看见那两个过道几乎相同,我就想到她很可能是走错了路,通过那条路她就会走进教授的屋内。我仔细地观察这间房子可以藏住人的地方。
地毯是整块的很牢固地钉在地板上的,地板上是不可能有活门的。书柜后面才有可能藏住一个人,在老式的书房里一般会有这种结构。地板上堆满了书,而书柜却空着,所以我认定书柜是一扇门。我无法找到别的证据,因为地毯是暗褐色的,所以我故意抽了许多烟,将烟灰洒在那个令人怀疑的书柜前。这个方法简单而有效。接着我们下了楼,后来从马可太太那里了解到了考芮斯先生出人意料的大饭量,这使我联想到有两个人在同吃一份饭。下午两点我们上楼了,我故意弄翻了烟盒,以这个方法我可以详细地看一下地毯了。通过对地毯上烟灰痕迹前后变化的观察,可以发觉,我们离开后,那位女士从书柜里出来过。霍普金,祝贺你又一次胜利破案。就此别过,再见,我的朋友,我们两个人要去一趟俄国驻英大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