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荃带着几名亲随,跟着门口候着的黄门入了宫,他住的地方离御街不远,却也不近,是以一踏进福宁宫,就瞧见里间已经站了许多名重臣。
那是赵显的寝间。
苏荃定了定神,缓住了身子,这才走了进去。
医官们都围着床榻,互相低语,不知在商议什么。而田太后扶着头坐在一旁,面上的表情不好说是悲伤,还是麻木。
苏荃走到石颁身边,低声向着对方打了个招呼。
石颁见是苏荃来了,朝着不远处桌案前的几人示意了一下,道:“那边在商量先帝的谥号、庙号。”
他口中的先帝,指的已经是赵显,而桌案边上站着的则是褚禛、杨夙等人。
多讽刺的一幕,放在民间,这与岳父给女婿撰写碑文也没甚差别了。
石颁话刚落音,一名小黄门从桌案边跑了过来,低声道:“参政,枢密请您过去一下。”
褚禛是同签书枢密院事,自然是有资格提议赵显的谥号、庙号,而杨夙乃是翰林学士,这是他的本职之一,石颁则是参知政事,参与此事讨论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对着苏荃点了点头,转身去了桌案边上。
赵显的谥号、庙号定得很是波折,开始褚禛提议孝宗的时候,被田太后摇头否了,杨夙便说了宁宗,又被石颁给否了,等到天快亮了,眼见这一群人还在争来争去,田太后一锤定了音,最后取了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定下来之后,诸臣去跪叩于地,一个个上前瞻仰赵显遗容。
天帝大行,还有无数仪式跟在后头要做,而谁来接任帝位这个最要紧的事情,却还没有定论。
眼见天已经大亮,马上就是上朝时间了,大家只得匆匆归了位。
当天早朝,满朝文武为了新帝的人选争了个昏天黑地,直直讨论到了下午,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而此时,怀胎将将满了七个月的蛮儿,捂着肚子在床上叫唤起来。随侍的宫女们虽然早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去请医官。
田太后一下朝,就见王文义站在殿外,急急道:“圣人,那宫女发作了……”
她已经是天命之年了,熬了一天一夜,实在是困倦不已,听了这话,却立刻清醒过来,忙问道:“医官去了吗?一应事宜安排好了吗?如今谁在打点?”
王文义连忙一一回了。
田太后一面松了口气,虽然心中察觉这时间不对,却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查了,一边令人小心照管蛮儿,一边抓紧时间囫囵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朝会上接着昨日的话题往下吵。
赵显正在停灵,京城的寺庙中已经开始为他敲钟,而禁嫁娶,禁乐,大赦天下的命令也已经颁发下去。
到了正午时分,大家终于把新帝的范围缩小到了两人身上。
一个是不满三岁的赵迁,还有一个是已经二十七岁的赵栩。
众人偃旗息鼓,打算明日再将皇帝给定下来。
田太后下了朝,招来小黄门待要问话,王文义已经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的喜色,口中贺道:“恭喜圣人得一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