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师的人物太过鲜明,他知道这个瘸腿的老瞎子不是恶人,这般痛打肯定有他的理由,因为他是柯镇恶,性格火爆,嫉恶如仇的柯镇恶。
盘结的枯藤张合,传出铁毡般的沙哑嗓音,柯镇恶终于是开口问道:“你这小娃娃,不问老瞎子我为何打你么?”
“你自有你的道理,你是长者,教训小辈没什么不对。”
陆白衣的声音淡漠,纵然依旧疼得如芒在背,他还是像没事人一样得沉静。这个世界本就与他无关,身在梦中,生死不过醒与眠,区区疼痛,又有什么关系。
“是个硬骨头,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柯镇恶有些哑然,他全然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在他想来,这陆家的少年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受这灭门之痛,欲报家仇却无门路,这才看不过眼出手敲打于他。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得差了。
陆白衣轻轻掸去身上的草屑与湿泥,他不急不燥,淡淡地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我想,你会教我武功吗?”
“当我老瞎子的徒弟,你还不够资格。”
柯镇恶隐约显得傲然,他的口气很坚定,他当然有理由骄傲,江湖上谁不清楚他柯镇恶是大侠郭靖的第一个师傅。但是他听了听陆白衣那依旧从容不迫的心跳与呼吸,突然觉得这个少年郎和自己确实有点难以说清的缘分。
于是,老瞎子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当老瞎子的徒孙,你还有那么一点儿机会。”
陆白衣笑了笑,他现在倒是觉得,这个脾气火爆的瘸腿瞎子还真的有点可爱。刚才的两记孤拐确实打醒了沉溺于哀伤中的自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丈之台起于累土,这不是切切实实的道理吗?
纵使是梦,难道还真的难以解脱吗?武功的极致,不正应该是没有极致吗?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何不就此处乘风,积粮数年,以期畅游无穷。
青衣的少年屈膝俯首,恭身下拜,向眼前那个可爱的瘸腿瞎子恭恭敬敬叫了声:“师公。”
“哈哈哈,好徒孙,我老瞎子这一辈子不亏,先有个笨小子徒弟,又遇上这么好资质的徒孙。走,咱这就启程,去寻你那在襄阳的师父。”
残垣依旧,明月当空,陆白衣跟着自己瘸腿瞎眼的师公渐渐行远,身后那些烟尘好似欢送。这是属于他的开始,他将进入那个风云莫测,恩怨痴缠的江湖,而江湖又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掀起什么样的波澜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远方扶柳之下,美艳的道姑默然不语,她恍若又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就像这个远去的孤直背影。
她其实并未远去,一直在这来往徘徊。正当她要离去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个少年郎驾着牛车一路行来。之后看着他卖了牛车,给那两个人收敛了骨骸,立了衣冠冢,也看着他放浪沉沦。
这是一种莫名的缘,原本抑郁满心的恨火竟然一丝也没有涌上心头,她就想这样看着,如同看着水中朦胧的倒影,不愿走近也不愿离去。
可是,他终究还是要离开,像那个人一样,只留下自己,像个不知所谓的痴人,苦苦等待,却依旧只有伤心。
世事薄情如斯。明日,她依旧是那个凶狠恶毒蛇蝎心肠的赤炼仙子,而他不会知道。在曾经的某个时候,她曾这样安静美好地凝望,安静美好地不去打扰,就像她爱上陆展元的那个瞬间。
因为时光会将一切轻弃,所有珍贵的瞬间都不过是云烟过眼,死死挣扎的只有痴人。她曾经是个痴人,如今还会不会是呢?
李莫愁不知道,所以她没有转身离去,而是这样凝望这那个背影走出她眼中的世界,她的世界不曾有他,也不应有他。
月光遍洒青山绿水间,像是凝刻下她凝望的那个瞬间,这段故事只有月光知道,而他永远不会知道。
一个人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本是最美好的事,然而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完美的故事,所谓完美,只是源于心里美好期望的自我欺骗。但是欺骗归欺骗,我还是愿意欺骗自己,试着去创造这样一个完美的故事。我想要证明,一个世界终究会有这样一个机会,淡漠如我,也渴望这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