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墨家小姐说,单独为我们开了一桌,请我们到那边去吃。”刚在人群中露了头,铄金就上前,告知了月城墨家的应对。虽然在说这话之前,她那双鎏金色的眼瞳狠狠瞪视了白衣一眼,但是她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
但是之前在白衣那里受了一肚子怨气的天依却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冷着脸,不予回应。她才不会如他们的意呢,觉得他们在这里碍眼,那就一直碍眼到你们受不了好了。
身为洛城的公主殿下,她之前何曾受过那样的对待。被人追杀,还被人当成自家夫君的软肋,真当她洛天依是好欺负的?
白衣无奈地朝铄金摊摊手,然后回应道:“帮我谢过墨家小姐的好意了吧,我们的身份还没有那么尊贵,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我觉得这些来往的高朋,应该不会不欢迎我这个一身正气的少侠的。对不对啊,诸位朋友们?”
这句话他用内气震荡而出,响彻十里,仿佛一瞬间清空了整条街所有的欢乐与温暖,让人不自觉认为是凛冽的冬日提前来临。只是这份寒冷之后,无论心中怎么憋屈,在场的人也只能继续强颜欢笑,点头应允。
话说,不这么做,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应对么?
万一这位自称一身正气的少侠心意不畅,提剑就要杀人,他们怎么办?可不会有人认为这位凶名赫赫的少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他们自觉不比五岭道的那场杀人宴中的人要高贵,自然也不会自觉自己要比名扬天下的二十八宿的淇水豹豹神君要强。
那么人生在世,自然当低头就低头,当欢笑就欢笑,又不是让他们哭,笑,谁还会笑不出来吗?
“陆少侠,您还真是好兴致啊!”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在此时还敢和他打招呼的,白衣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
自然是那个硬把自家妹妹塞过来的龙牙了,他还是那一身丹青着锦的监察官装束,只是原本腰间悬着的标位五岭的腰牌,换成了“盛京”两个字。
“呦,大舅哥,祝贺你高升了。”白衣拱手作揖,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着。他倒不是真的为龙牙高兴,而是另一种难明的感情。此时龙牙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他送行的,或许还为了某些他不愿见到的目的。
“哪里哪里,我可不敢高攀。少侠雄姿英发,器宇轩昂,剑法绝世,武艺才情俱属当世一流,我哪里敢高攀。我来这里,是带我家小妹回去的。我家小妹资质愚钝,蒲柳之姿,显然是难以企及少侠身旁这位公主殿下,不如······”
龙牙的话自然没有说完,因为不单单是白衣的递剑到了他的脖颈旁边,而天依手指也停在了他的眼前。感受着脖子上冷彻的霜寒和眉心炽烈的锋芒,龙牙虽然依旧满脸笑容,面不改色,但是却也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他当然不会认为,如果他继续说下去,面前的这两个人会不会一起出手,就在这里把他做掉,然后当他从来都没存在过,扬长而去。
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他相当惜命,自然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啧,这就是你高升的代价?”白衣的笑容很灿烂,但是那份灿烂之下势无声的酷寒,“你觉得我嚼进嘴里的肉,还能吐出来?或者说那位陛下觉得,我一定会吐出来?因为我很重感情?”
“陛下的事情,我自然要照办吧。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想想看一位实封的公主都赐给了你了。你还想要一位绝世神境,这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心安吧。更可况是当今的皇帝陛下,陛下他也是有苦衷的,不是么?”
龙牙的解释自然合情合理,理所应当,但是白衣只是看了看他,然后撤剑回鞘:“我要是就这么贪呢?陛下他就不准备放我会南方了?他觉得,这样,真的会很合算?”
“倒也不是,你这就想多了,陛下他还是很开明的。他都亲自处理你的事情了,没道理继续让皇城司那群疯狗追着你咬,陛下的意思是,阿绫自然还是你的,只不过不能和你回南方而已。我自然也不想少一位绝世的妹夫,这条件算是折中了吧?”龙牙显然选择了妥协,或者说其实他一开始要抛出的,也就是这个条件。
只是谁会把筹码一开始就摆在明面上,三番五次的交涉妥协,才能彰显他的能力,才能凸显他的价值不是么。否则他又为何能够晋升到盛京城的监察使,这不仅仅是殊荣,也是考验和交换,甚至是拉拢。
那么年轻的神境高手,只要皇帝陛下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是一定要拉拢过来的。可是他自然也听了龙牙的解释和言和的汇报,了解到阿绫是心甘情愿跟随白衣的,如果用强硬地手段,肯定是达不到拉拢的目的的。
于是他们能怎么办呢,分开一对热恋的情侣用什么方法呢?最好的自然是距离,只要拉开距离,就有了移情别恋的可能,而有了这样的可能,这个横行北地的灾星自然而然就被削弱了。白衣所依仗的所谓神境高手,自然也就不是他的神境高手了。
哪怕就算他们之间情深不移,但是良久的分别之后,隔绝他们之间的联系,就算真有什么意外,也难以及时反应,到时候就算阿绫依旧心向着白衣,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不得不说,这位皇帝陛下确实是位手段高明的明君,他对于皇城司的放任,也是为了避免江湖间的恩怨缠绕到他的身上。有些人不得不杀,有些人不得不除,但是不能是他亲自出手,那么就只能养条疯狗。
就算是狗咬死了人,也只能说那是狗与人之间的恩怨,打不了杀了自家的狗,之后再养一条就是了。毕竟这世间不仅仅不缺人,也不缺忠心耿耿的狗。
不过,白衣倒是看出了其中的险恶用心,一旁的天依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但是天依并不打算说话,她相信自家夫君肯定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她所要做的,无非是在他做出选择的时候全力支持他而已。
“可是,如果我依旧不愿意呢?”白衣盯着龙牙看了良久,眼神仿佛想要穿透他那张谄媚阿谀的假面,看透他的灵魂。但是这份假面似乎毫无破绽,就算曾经十分了解他的白衣,也难以触及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想要些什么。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白衣只是断然拒绝就够了。现在的情形终究还是他占据主动,如果他说不想,就算是皇帝陛下,也无法来勉强他。
毕竟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笔账没有清算,他曾经所说的面谈,可全然不是一种口说无凭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