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苏醒引起了某种未知情况。”
“针对你的处理机制正在激活。”
“追踪者将至。”
“再重复一遍,追踪者将至。”
“剩余时间:三分钟。”
“开始倒数。”
“03:00”
“02:59”
“02:58”
“……”
所有小字展现完毕,迅速一收,从柳平面前消失。
唯有那个不断倒数的时间还留在虚空中,提示着即将出现的状况。
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只见那修行者掀开帘子走进来,和柳平的目光对上。
“你醒了?”
那修行者露出喜色道。
“多亏道友照料,我已经好些了。”柳平露出感激之色道。
那修行者朝营地里来回望了一遍。
其他重伤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断了呼吸,道消身陨。
“——总算有活下来的人,这算是顶好的消息了。”修行者叹息道。
柳平感受了一下对方身上的灵力波动。
跟自己差不多。
也是炼气期。
这就是追踪者?
……似乎不太对,这人之前还救治了自己。
再说还有两分钟左右,追踪者才会来。
柳平心思一转,抱拳道:“多谢道友照拂,在下柳平,百生门弟子。”
“别客气,既然你活了过来,那就不要再呆在这里,来,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那修行者冲他点点头,伸手捏了个诀。
担架轻轻飘起来。
修行者转身朝外走去,口中自言自语道:
“现在已是卯时,再有一刻钟,你身上的药效就会消失,到时候我再给你用一次药,巩固一下。”
柳平眉头一挑。
卯时?
不对啊,天色尚暗,为何已至卯时?
——卯时天都该亮了。
担架跟在那修行者身后,漂浮着朝外飞去。
门关上。
两人离开了营房。
这时外面依然是黑夜,静谧的黑暗中,唯有黯淡的营火照出了一片极其有限的光亮。
柳平躺在担架上朝四周望去。
只见营地的一侧摆着一口一口的棺木,另一侧摆放着死去修士们的遗体,各自码放的整整齐齐。
那名修行者回头笑道:“柳道友,我也不瞒你,送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治疗无效的重伤垂死者,而我和我师叔则专职负责墓葬工作。”
师叔?
是刚才命令他用药的那个声音吧。
柳平心中想着,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情况。
“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修士顿了顿,继续道:“最近前线伤亡惨重,那些专擅治愈之道的修士们忙得不可开交,偶尔也会看走眼,将一些明明还有救的人放至这里来。”
“——就像你。”
柳平认真听着,接话道:“原来如此。”
师父的安排也是绝了。
前线战事吃紧,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修行者受伤乃至身死。
自己被治疗修士验看过伤势,又有此地的修行者亲自救治,从头到尾一切行止痕迹都被记录着,等于是证据,日后就算有人追查,自己这些经历都是实打实的,不易引人怀疑。
而且自己身受重伤,接下来必定需要时间休养,短期内无法上前线厮杀。
一切都很完美。
但——
柳平看了一眼虚空。
“01:22”
“01:21”
“01:19”
“……”
快了。
追踪者就要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追踪自己?
柳平默默思索着。
那名修行者在一旁挥手握诀,控制着一具具尸体落在棺木之中,然后盖上棺,送入泥土之中缓缓沉没。
“这里葬了多少道友?”柳平随口问道。
“你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我们人族的墓葬之地。”那修行者道。
柳平放眼望去。
黑夜中,他只看见大地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墓碑,一直延伸到无尽的黑暗深处,无有尽头。
一个荒谬的念头从心底生出来:
——整个世界都被用来埋葬尸体,除了这件事外,世界已经没有其他作用。
一阵脚步声传来。
“师叔!”那修行者喊道。
来的人做道士打扮,年纪约莫四十多岁,身上的灵力波动看不透。
——以自己的经验估摸,此人至少是金丹境。
这是追踪者吗?
柳平望向虚空。
“00:59”
“00:58”
“00:57”
——还没来。
应该不是这人。
“见过大人。”
柳平勉强抱拳道。
“不必多礼,快躺下,你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伤势还未全好。”中年道士说道。
他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柳平想了想,说:“在下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再看该怎么办。”
中年道士忽然目光一凝。
柳平注意到了对方的神情,问道:“大人,你可有什么建议?”
道士很快做出了决断,朝那修行者招手道:
“上官有事吩咐你我,我们即刻动身前去拜见。”
“是。”那修行者道。
道士又望向柳平,温声道:“我会把你的事情禀报上去,估计很快就有相应的安排,你且在此耐心等待,多多注意安全。”
“是,大人。”柳平道。
两人冲他点了点头,朝数百丈之外的营地角落掠去。
——那个角落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型传送法阵。
两人站上去,传送阵顿时开始运转。
很快,伴随着几道灵光闪过,两人从柳平眼中消失。
他们走了。
柳平重新躺回担架上。
四下寂静。
从此刻开始,这一处负责墓葬的营地之中,只剩下了柳平一个活人。
他望向虚空。
“00:04”
“00:03”
“00:02”
“00:01”
“追踪者已至。”
小字闪了闪,迅速没入虚无之中。
柳平心头猛的浮现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这是灵觉。
灵觉在提醒着他,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沙……沙……沙……
一阵脚步声响起。
柳平寒毛皆竖,蓦然转头望去。
只见一名魁梧的修行者掀开帘子,从营房之中走了出来。
是那名武道修行者。
他一面打量四周,一面骂骂咧咧道:
“竟然是这种地方?那些负责治疗的家伙真是不负责,我明明是昏迷了过去,怎么就被丢到乱葬之地来了?”
两人目光对上。
“道友,你也是被丢到这里来的?”武道修行者问。
“正是如此,我明明还活着,居然被带到了这种地方,真是晦气!”柳平摊手说道。
武道修行者听了,脸上反倒多了些许笑意,问道:
“怎么没有其他人?这里负责墓葬的道友呢?”
柳平仰躺在担架上,哼哼道:“拜见上峰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武道修行者望向那一具具棺材,又看了看那些遗体,郁郁的道:“看来我们只好在这里干等。”
趁这时,柳平很自然的扫了对方一眼。
对方浑身上下呈现出比自己强上数筹的灵力波动。
这是筑基期。
筑基期的修行者战斗起来,已经可以连贯施法和出招,而炼气期修行者灵力匮乏,往往只能施放出一两招术法,便后续乏力。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武道修行者胳膊上的鲜血已经擦干净,显露出一片狰狞的蛇形刺青。
刺青……
柳平默默收回目光。
刚才在营帐之中,自己亲眼看到这个人已经断了气。
这个人死了。
他明明已经死了啊!
柳平露出笑容道:“别急,那位负责墓葬的大人约莫是金丹境,来去很快,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武道修行者神情微顿,仰头望向天空。
深黑的夜幕笼罩天空,一片蒙昧。
四周幽静无声。
营房附近的平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尸体和棺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金丹修士很快会回来……
武道修行者犹豫片刻,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在柳平身边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