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尉缭干脆一吐为快,“受酷刑而死的密探名叫海棠,护送嬴玉一路西行而死的黑骑三人,妨、寿、菓,请上将军代大昭记下了。”
尉缭子说完便上了车,竟是没有跟上将军道别的意思。
肥易代老师歉意行礼,王翦随意摆手示意并无挂怀,抬首向尉缭问道:“国尉何往?”
“去看看嬴玉伤势如何,一个女儿家如此不爱惜身子,倒是少见。”语气中净是责怪,但谁都听得出其中的不忍。
王翦闻言笑道:“老昭人……”
“老夫魏人!”
上将军被尉缭的抢白噎得再度苦笑,看来李斯的一番言辞确实将这个记仇的小老头得罪深了。
拢袖微笑看着匆匆拜别后跟着老师车架小跑而走的肥易,王翦心中那点不满早已荡然无存了。
这个犟老头,倒是有些可爱。
只是王翦还有一点没有想透,齐国即便要展现与楚结盟的诚意,以换取灭燕的时机与支持,所失之土也太多了些。
这笔交易当然是大赚特赚,但是对于国家而言,从来没有能够赚十分,却转而赚八分的。
能够逼迫齐国做出如此选择的,必定有大昭还不知晓的强力。
很快,王翦就与扶苏想到了一处去。
水军。
王翦紧皱的眉头稍稍一松就重新蹙起。
所有关节都已想透,但此时要改变王上心意并非易事。
他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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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腥味的海风让久处内陆的张良稍稍有些不适。
稍稍以丝绢掩住口鼻,张良淡然看着远方两王相会的大船,思绪早已飘到了巴蜀的深山之中。
所谓棋局,是要在各个细微处着眼,且要先于对方布局才行。
韩师故去之后,张良自信,世间再无能在布局先手上胜过自己之人了。
“此战能尽全功,张子居功至伟。”
周边之人的纷纷行礼,靳尚视而不见,只笑容满面地看着这位拒绝了楚王上卿之礼的名士。
张良将掩口的丝绢放下,同样对眼前理应跟在楚王身边参与两王商谈的狂士回以微笑,“恭喜薛侯。”
靳尚瞳孔微缩,自己对封侯薛地的意图应该从未暴露过,眼前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张良并未在意靳尚突然冷下来的眼神,重新将目光投向波澜起伏的海面,“右徒封侯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若想封在薛地,却还须从长计议。”
方才的杀意似乎只是错觉一般,靳尚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温和,“当从何处计议?”
“魏。”
正合其意。
只要能说服楚王将战争重点仍然放在东线,屈原和黄歇就别想收回靳尚手中的军权。只要有了军权,靳尚就有机会建功立业。
如果能从魏国再咬下一口肥肉,到时封在何处,楚王必然都会欣然应允。
而说服楚王,是靳尚最拿手的事情。
靳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满意而走,张良同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既然不能凭借人心不齐的列国合纵来阻止昭军铁蹄,那他张子房就再“制造”一个能与昭国分庭抗礼的超级大国出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