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召集,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叫一群老娘们儿嗑瓜子、拉呱。
但很多事又不能说的太正式,只能用这种拉呱的形式传达一下。
“以前便听陛下提过,说守常那孩子素有壮志,最仰慕冠军侯,也说过匈奴未灭不言家。一转眼,好些年过去了,那孩子如今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党氏忙道:“正是。妾生他的时候,方才廿六,如今妾已五十又三。他那时候年纪小,现在想想那些话,妾不免觉得想笑。如今四海升平,匈奴何在?只是如今还未婚配,又常年在威海,也找人去寻了一些,可是都是八字不合。”
刘钰和田贞仪的事,在勋贵圈子里算不得什么秘密。
之前齐国公出访欧洲,一去数年,这才刚回来。这时候两家结亲,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国公在外,这些事就没法办。
齐国公夫人此时也在场,自是明白皇后在说什么。
最开始齐国公只是想着刘钰不能袭爵,但看重其才能,想着稍微拉一把,日后把女儿嫁过去也好。
哪曾想在罗刹的事上拉了一把,刘钰直接起飞了,这事反倒有些麻烦了。
勋贵家族互相结亲,那是上一辈的事了。如今勋贵和皇帝之间有默契,毕竟勋贵们在军权上还有很大的话语权,尤其是开国的那几个,都是李来亨把老将们靠年龄熬死的,并没有类似蓝玉案一样的事,勋贵们在大顺内的势力还很强。
勋贵们袭爵的不娶嫡女,这已经成了一种潜规则。换回的,也不只是皇帝不把女儿往勋贵家里扔,还有皇权和勋贵之间的和睦。
现如今刘钰早就封了伯爵,皇恩正盛,二十余岁凭功封爵,日后不可限量。这种情况下,虽说婚事都是各个家的家事,但没有和皇帝打招呼,肯定是不行。
再加上刘钰和田贞仪,这属于是……总归不正常,在一定程度上不怎么合乎礼法。
但皇帝并不反对,反而认为这样可以让刘钰做事的时候有所顾虑,毕竟身后好几大家子,而这时候是有株连的。
皇帝又没法说,只能让皇后传个话,点到为止。
党氏见皇后将这些开国公爵的诰命妇都招来“闲聊”,又提起了刘钰的事,心中大约也有数了。
皇后又道:“古云,子不语,乱力怪神。可事真要发生的时候,难免不想着乱力怪神之语。当年准噶尔部尚未平定,北边又有罗刹虎视眈眈。那时候刘钰这孩子便说什么匈奴未灭不言家,陛下爱惜其才,也难免多想。”
“冠军侯之事,实不忍一语成谶。当时出征之前,便有意指配婚姻,免得应了乱力神怪之谶,所谓宁信其有莫信其无。”
“好在上苍垂怜,万事安顺。饶是如此,事后封赏,也压了压,未曾封侯,还是怕刘钰年纪幼小,压不住征西伐北冠军事。如今呐,西北算是平定了,罗刹也安稳了,这早晚是要成家的,我看你这做母亲的,也该多操操心。”
“若是日后再有强敌,陛下正用人之际,只怕应了汉武时候冠军侯事。若能成婚,也少了一些谶忧。”
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模仿汉武帝入戏太深的情况,谁也不敢说。这种乱力怪神的想法,或许还真的想过。怕刘钰嘎一下,死了……
党氏忙道:“谁说不是呢?这孩子说话没个轻重,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孩子?当日征伐西北,妾也是日日忧心,每日祈福。得蒙陛下洪福,得胜归来,我这心才算是放下。”
皇后笑道:“哎,这皇家自有制度,凡为后宫者,必以小家出身。勋贵之家,到没这个说法,只是想来这孩子喜好的,也不是那种藏在家中怕字都不识的德女。”
“昔年,我朝太宗皇帝,便曾批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本朝亦曾有过健妇营、宫廷女官。若是女官制法未除,想来这女官最是合适。”
“不过如今制法有变,想来还是从勋贵家里选个结亲家才是,日后在一起也多有话说。都说门当户对,倒非是嫌贫爱富之语,多半也是如此缘故。”
话点到这里,便不需要再说的太透,只是将翼国公、齐国公两家放心,这事皇帝是允许的。
后宫不得干政,勋贵结婚按说不是政事,可政治无非人事,真要归类也要算在里面。要不然也不会出台皇后必须是小门小户家里出身的这般硬性的规定。
党氏心中大喜,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刘钰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想着齐国公不回来这事没法办;等齐国公回来了,又要考虑皇帝能否同意勋贵间搞联姻。
现在皇室这边松了口,剩下的事反倒好办了,无非是三书六礼,自有流程走完一套便是。
两家又素来亲近,都有这样的心思。想着只要等着伯爵府修好便可择定日子,党氏心想自己这辈子的心事总算是都没有了。
亲生的子女除了刘钰都结婚了,最疼爱的小儿子也算是了却了心事,这一趟繁琐的入宫怕是这些年心里最不疲累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