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盖一听便烦,低声喝道:
“大王太年轻了!这里可是北都!没有万全把握,如何能轻举妄动?!道理我早便同大王说了,此事还要再议么!”
什翼犍大骂道:“你就只会拖着!拖到独孤眷自己撤兵么?”
梁盖更是烦躁,连连摆手,踱来踱去,他心里想着,总比轻敌冒进的好!
独孤逆贼借羯赵之势兵临城下,北都城里必有内应!除了我手里两万鹿卫是姓拓跋的,谁知道他们藏的什么心思?!有人是要在背后捅刀子的!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这些话,从前同什翼犍讲过,可代王心高气傲,根本听不进去,他也懒的再重复!
什翼犍却是不依不饶,接着说道:“你既不敢出战,城中有的是兵马,那就让别人去打!”
“大王你读汉人书读呆了,城下之战瞬息万变,有人倒戈咋办,有人趁乱献城咋办,岂不引贼入室!若不是有鹿卫镇着北都,里外四面,明着暗着的谁都不敢乱动,你岂有闲暇在这冲老臣瞎吼!”
“嘿,拓跋一族雄踞草原怕过谁来?如今竟被区区独孤眷堵在家门口不敢出门,有人就是瞻前顾后,畏敌如虎,不知藏的什么心思啊!”
“拓跋基业不能毁在你我手中!不能出兵就是不能出兵!说什么也没用!”
什翼犍盯着梁盖阵阵冷笑,这样的争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真是搞不懂这个拓跋梁盖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欺君跋扈是不假,却不似要动手弑君,言行举止竟还全是为了拓跋鲜卑考虑,持之以稳,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
实话实说,若讲拓跋梁盖是铁骨铮铮的草原汉子一点也不为过,他体恤兵卒,爱护臣民,对代国之忠贞也是绝无二话,所谓国家柱石乃是朝野共识,不然拓跋家嫡亲的两万鹿卫也不会对其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也是极标准的曹操司马昭之流,这般行径,没有任何一个君王能够容忍!他是否自己想要做代王,恐怕是不好说的!
或许是因为拓跋梁盖的强横,或许对自己无能的失望,什翼犍此刻忽然心灰意冷,不管是石虎,还是梁盖,这种视为傀儡的欺辱已经让他忍无可忍:
“如此代王,不做也罢,要杀要废,悉听尊便!”
梁盖听了愈加激动,脖子连着粗糙的老脸,怒涨的通红,手掌在弯刀上不断搓揉,刀柄在手中攥了放,放了攥,胸中火气眼看便要爆发而出,忽听背后一声嘲笑。
“为臣者刚愎自用,却无戡乱之能,为君者自怨自艾,竟如小娘皮儿状,代国君臣无能至斯,某心实凉!”
什翼犍寻声望去,见那说话之人立于拓跋梁盖身后,不是别人,正是那赵国使者,不知何时近到二人身后,居然还把二人谈话听了个清楚!
堂堂一国之君,在自家国都城头上,竟被一个他国使者轻易近得身前,更无人阻拦和通报!
若不是看见那人腰间缀着的梁盖镇守府金镶玉腰牌,什翼犍真当是代国已经换了姓石的来做代王!
什翼犍不禁惨然一笑,指着梁盖骂道:
“嘿嘿嘿,亏你也是姓拓跋的,别国使者如此欺辱咱们君臣,你竟还奉若上宾!孤丢尽了祖宗颜面,这代王不当了,不当了!让石虎再选一个吧!”
噌的一声,呛!
梁盖拔刀插在地上,转过头,面色狰狞,纵然是一介武夫,面对天朝上国,平日里也知小心迎奉,但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暴怒道:
“贵人可是欺我拓跋梁盖刀锋不利?”
但看贵人猿臂蜂腰,矫健精悍,乃是一副羯人面孔,观其甲胄勋带,职衔必是不低,不是别人,正是龙腾中郎督军司马,赵国毅智侯孙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