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来不及细想,只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巨吼,有一名衣衫褴褛的老汉指着分隔人群的旗军和屯丁大骂道:“官府杂捐杀我!地主租债杀我!尔等贼配军又要夺我田土!不如一死!不如一死!”
骂着,那名老汉哇呀怪叫着挥舞着锄头冲了上来,全然不顾打在身上的矛柄刀鞘,只挥舞着锄头乱打,惊得周围的旗军惊慌失措四散逃避,本来就略显混乱的“人墙”顿时大乱,两边的村民屯民见状,又互相对骂起来,大有一拥而上继续殴斗的架势。
“这他娘的!这么多兵,怎么给个老汉就把阵形冲散了?”吴成又气又急,赶忙跑了上去,好在毛孩眼明手快,朝天放了一铳,用震耳欲聋的巨响压住两边村民屯民的情绪,吴成赶忙趁机一把抱住那情绪激动的老汉,厉声劝道:“老汉冷静!老汉冷静!有何冤屈与我说,我与你做主!千万打了,小心伤着自己啊!”
那老汉挣扎了几下,毕竟年老体衰,挣脱不得,只能气喘吁吁停了下来,盯着吴成说道:“你这小娃娃,毛都没长齐,凭什么给俺们做主?”
“武乡的百户是我老叔,在武乡地头,没有比他大的官了!”吴成张嘴就开吹,恶狠狠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旗军和屯丁,他们个个会意,忙不迭的点头配合,一齐劝着。
那老汉一脸疑虑的看看吴成,又看看周围的旗军和屯丁,来回看了几圈,终于将锄头狠狠往地上一砸,咬牙道:“好!俺信你,俺就和你说说俺们的冤屈!你评评理,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欺人太盛!俺们是不是不得已!”
吴成皱了皱眉,眼中闪着疑惑的光芒,面上却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表情,松了手扶着老汉坐在一块土堆上,示意他继续。
那老汉理了理情绪,说道:“军爷,您年纪轻,家里又是有背景的,当是不知道咱们这些小民之苦,这两年朝廷税赋年年在升,交了正税还有杂捐、交了杂捐还有摊派、摊派之外还要应徭役,咱们这些庄稼户没一天一时得闲,每日不过挣扎活命而已。”
“可这几年山西年年有灾,年年都歉收,朝廷的赋税却从没有一分减免,反倒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交不起税怎么办?只能卖了一切能卖的,到最后卖儿卖女也交不起税,只能去大善人家里借贷,度一天算一天。”
吴成微微低下了头,他心中已经模糊有了个猜测,而那老汉则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大善人的贷都是利滚利的高利贷,过个一两个月便连利息都还不起了,只能把田地都抵押出去,当个佃户一辈子为奴为婢,但好歹有口饭吃。”
那老汉用锄头狠狠砸着地,发出一阵阵咚咚的闷响:“田地房屋抵押出去,就成了别人的了啊!世世代代种的田、一根草一根草搭起来的屋,人家拿着地契田契,说拿走就拿走,一点也不留给俺们啊!”
那老汉重重喘了一口粗气,看向吴成:“好在大善人给俺们留了条活路,将这王家屯的田放给俺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