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旗有所不知,这清丈也是有门道的.....”何老头嘿嘿一笑,当起了解说员:“朝廷清丈,大多以绳尺和步车测量,朝廷对绳尺和步车规格都有严规,但您也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的严规下面什么时候真正用心遵守过?故而在这些测量工具上动手脚的不在少数。”
“清丈田亩,朝中的大人们自然是不会去做的,县府的亲民官也不会去做的,做事的都是衙门里的吏员,吴小旗,您也知道这些吏员收了银子什么都敢干,清丈又如何有例外?常以‘短缩步弓’之法测量土地,结果自然是由着他们说多少是多少,豪绅地主出得起这笔钱,便帮他们把田土隐下,十亩良田测出来便成了五亩下田,农户百姓出不起这笔钱,哪怕是贫瘠的山田、新开的荒地、甚至祖上的坟山,也给你登录成肥沃的‘平田’。”
何老头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这还是朝廷的清丈,至少还有工具来测量,若是民间清丈土地,全靠宗老乡老一步一步的量,这么量出来的地本就不准,再说了这些宗老乡老大多本就是地主,又有谁不为子孙前途去攀附豪绅的关系?又怎会不替那些豪绅地主隐瞒一二?”
“吴小旗你也知道,咱们卫军大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丘八,要丈量土地要么也得从官府借人,要么就得上报到兵部让上面派人来,但兵部往往也是把呈文转给当地官府,到最后还是调拨吏员来丈量,这清丈之中的猫腻,自然也用在了咱们的身上。”
吴成点了点头,上面缺乏监管,下面不胡乱作为、私相授受才是怪事,何况是如今这大明从上到下塌方式腐败的时刻?吴成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培养那些挑选出来的新卒、带着他们亲自下田清丈了。
何老头见吴成一直盯着地里忙活的新卒们看,犹豫了一阵,出言劝道:“吴小旗,这些新卒才上了不到两个月的夜课,白日里还要训练,不少人还识不了几个字,算学更是很多连加减都没搞清楚,而咱们百户所里的屯村,恐怕不少都是这般复杂的情况,靠着他们一个个清过去,效率太低了,恐怕清一年都清不完大半个百户所。”
“无妨,清丈不是目的,锻炼人才才是目的!”吴成轻轻摇了摇头,回道:“理论结合实践,让他们在田土之中边干边学,课上教的东西,才能让他们深深的记在心里。”
吴成放眼看了看四周,不少老弱妇孺在一旁围观着,春耕之后青壮都去了屯堡集训,这些老弱妇孺没了租贷的压力也闲了下来,如今的乡村里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正好将新卒清丈当作西洋景,解一解农闲时的无聊。
人群之中还夹杂着几个管家家奴模样的人,明显是附近的地主得到消息派来查看形势的,见到热火朝天的清丈情景,一个个面色都不好看。
吴成微微一笑:“再说了,咱们也不用把所有屯村都清完,这次的清丈和分田实际上就是作秀,做给百户所里的军民百姓看、给周边的农户农家看,也做给张家和他下面的那些地主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