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正宇扫视着军阵中的战士们,声如洪钟,话语却如同拉家常一般:“俺老绵,你们都认识,不少军将教导,和俺还是一个屯村里出来的,俺老绵活了四十多岁,人人都说俺是个老实良善的人,俺那百户、这元帅,都是别人推着上去的,俺一直只想拉扯大家里的孩子、陪着老婆子老老实实过完一生。”
“可俺却成了山西的反贼巨寇,挥起刀枪,和朝廷作对!”绵正宇幽幽一叹:“怎会走到如此地步?因为这朝廷不让良善人活!这世道不让老实人活!忠勇的军士,要活活饿死、充作炮灰!无辜的百姓,要受灾受穷、衣不蔽体、易子而食!良善的村户,要被官军杀良冒功!老实的屯民,要被大山一般的租贷压得透不过气来!”
“吴将军和俺说,唯有反抗、唯有推翻这世道朝廷、唯有改天换地,咱们这些老实良善的人,才有一条活路,俺信了他,所以老老实实活到了今天!”绵正宇指向军阵中得战士,怒喝道:“你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有多少入了武乡义军才吃上一顿饱饭?有多少人是武乡义军来后,才卸了身上的租贷?你们有谁从了武乡义军,才真正做了‘人’?”
军阵微微有些骚动,战士们双眼喷发着炽热的目光,绵正宇微微点点头,转身指向官军的军阵:“你们应该都听过逃难百姓的那句话,‘宁被流贼抢,不教曹兵挡。流贼抢有限,曹兵害无穷。流贼抢民财,曹兵杀民命’,曹文诏一路行来,不知烧杀了多少村寨、杀害多少百姓,如今若不能彻底剿灭他们,他日卷土重来,你们还会有今日的生活吗?你们还能有美好的未来吗?”
官军军阵动了起来,他们驱赶着农民军溃兵和俘虏朝武乡义军的军阵冲来,绵正宇退入阵中,立在向前迈步的火铳阵身旁,高高举起手中雁翎刀:“弟兄们!想一想,你们是为谁而战!”
“为自己!为家人!”义军战士齐声怒吼,绵正宇狠狠挥刀,哨声响彻山谷,火铳齐声雷鸣,暴雨一般席卷了乱糟糟扑来的农民军溃兵和俘虏,人潮猛然一滞,无数人如割麦子一般倒下,哀嚎声不绝于耳。
“为自己、为家人、为了你们子孙后代美好的生活!”绵正宇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着,雁翎刀再一次高高举起:“为了这些,你们该如何作战?”
“死战到底!死战到底!”战士们又一次齐声怒吼起来,声震九霄,漫山遍野逃跑的农民军溃兵都被这惊天的怒吼震撼,不少人停下脚步,躲在山林之中、立在山谷之中远远观望着。
雁翎刀狠狠劈下,铳声又一次响起,与此同时,山上重新调整完毕的炮队也开始轰隆开火,但官军依旧坚定不移的驱赶着溃兵杀来,他们清楚严整的阵势在武乡义军的优势火力下就是活靶子,干脆三三两两混入溃兵之中,分散着队形冲杀而来。
一波箭雨飞射而来,无数火铳手被射翻倒地,却没有一人怯战,战鼓变了个节奏,火铳手扶持着受伤的同袍退后,长矛手迈步向前接替他们的位置,寒光闪闪的长矛如同一道钢铁之墙,直直指向蜂拥而来的人潮。
穿着黑铁盔甲的秦兵家丁从溃军中杀了出来,嚎叫着扑向武乡义军的长矛阵,山谷之中,红与黑轰然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