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指挥使点点头,心里却叹了口气,他身为指挥使,正三品的武官,但一个卫所的指挥使算个什么东西?在场的文官宗室哪个平日里见了自己不能拿捏一二?哪怕贼寇就快兵临城下了,也没人真心想询问自己的意见,一个个都只当自己是个说书先生而已。
“看左总兵行军方向,应该是准备顺沙河北上朱仙镇,再经朱仙镇北上开封!”顾指挥使理了理情绪,继续说道:“贼寇一部紧追不舍,一部渡小黄河往通许、陈留而去,武乡贼则经郑州、走中牟,似有三面包夹左总兵之意。”
“这是逼着左总兵来开封!”河南知府袁楷惊呼一声,他便是天启年辽阳城破后自焚自刎殉国的辽东经略袁应泰之子,多多少少懂些兵事,一眼看穿了武乡义军和农民军围三缺一的计划。
“正是!”顾指挥使叹了口气,联军的计划连个文官都能看穿,老于行伍的左良玉怎么会看不穿?但他依旧朝着开封狂奔而来。
左良玉是准备缩进开封城坚守?顾指挥使可不相信他是个这么忠勇的人物,八成是要从开封渡口抢渡船逃过黄河了。
逃过黄河,有滔滔黄河阻拦,联军一时半会儿也追不过去,左良玉就能喘一口气,但若是联军不去追击他,反而围攻开封城,左良玉也没法渡河来救援,等于是把开封城卖给贼寇换自己一条性命。
顾指挥使又叹了口气,他身为河南都指挥使,在这开封城里有守土之责,逃也没法逃,这花园之中的官吏宗室,大半和他一样,逃出去也是被朝廷砍脑袋的下场。
“只希望贼寇不会攻打开封府吧……”顾指挥使心中默念一句,抖擞精神,继续说道:“贼寇一面追击不止,一面还抄掠各城村寨,给左总兵供粮供物的,便勒索钱物,往往三四倍于供给左总兵的钱粮,若是不给少给,便攻城拔村,烧毁债券地契、洗劫城寨、公审杀戮官绅。”
“贼寇将杀戮的官绅首级送去沿路各城以做警告,洗劫的粮草金银则分出部分分给百姓佃户,以至于人心浮动,多地有佃户趁势造乱,沿路官绅担心贼寇攻城,又害怕佃户反乱,都不敢给左总兵供粮,左总兵为筹措军粮只能…….只能屠村夺粮……”
花园之中一阵大哗,袁楷勃然大怒:“大明总兵,怎能屠戮大明良善之民?若贼寇以此做文章,摆出一副秋毫无犯的样子收买人心,百姓岂不是统统都要跑到贼寇那边去了?”
有些宗室官吏纷纷附和起来,嚷嚷着都要上疏弹劾左良玉,却被朱恭枵厉声打断:“弹劾什么?朝廷如今哪里还能腾出手来?为了对付宣府和山东的战事,都发文去四川调秦老夫人手下的川兵北上了,川兵走到宣府或山东都要两三个月,这段时间河南只有左总兵一支可战之兵,把他弹劾走了,你们谁来对付贼寇那六万六万大军?”
朱恭枵冷眼扫视着一众沉默不言的官吏宗室,冷哼一声:“局势紧急,贼寇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此番让你们前来是来商量个办法的,你们不要官场上那一套搞来,不然咱们所有人都要做一窝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