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涟点点头,笑道:“不错,宽山长乃侄儿开蒙授业的恩师,而温陵居士,虽然侄儿无缘相见,但他的着作为侄儿立心、替侄儿引路,在侄儿心中,温陵居士与吾师无异。”
肖文青点了点头,李贽于万历三十年被时任首辅沈一贯攻讦陷害,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在通州被逮捕入狱,随后李贽留下遗言:“壮士不忘在沟壑,烈士不忘丧其元。”以理发为名夺剃刀自刎而死,彼时梅之焕还是一阶生员,梅涟也还是个小娃娃,自然不可能拜李贽为师。
但李贽和梅家的关系却不浅,万历十三年,李贽移居麻城,在麻城居住了将近十年,作为麻城土着的梅家自然与李贽这位大儒名宗交好,后来梅之焕的堂妹梅澹然出嫁,还未完婚夫君便去世,梅澹然只能守节守寡,寄居寺庙空门修行,而李贽也是个笃信佛门的,加之与梅家交好,便干脆收梅澹然为徒。
之后李贽在龙潭湖书院讲学,梅澹然及李贽的女弟子们公开听讲进学,引得天下轰动,时有大儒抨击李贽“宣淫败俗”,侮辱其女弟子“妇女见短,不堪学道”,后来朝廷逮捕李贽,也扣了他一个“恶近妇人”的罪名。
梅之焕青年时便时常跟随梅国祯在边关磨砺,为官之后也常年在外,梅涟幼时常受梅澹然的照顾,受到李贽学说的影响也就不奇怪了。
“武乡义军不鼓励女子守寡,吴帅说‘守寡守节,炫耀于枯骨、加害于生人,岂有此逆反天伦之事乎’,武乡义军治下,反倒是鼓励没了丈夫的女子改嫁的......”肖文青有些感概:“武乡义军还鼓励女子进学读书、出门做事,听说武乡义军里有位身居高位的八夫人,就是一个寡妇,以梅四姐的才干,我这权知湖广节度使的位子,没准都得让给她......”
“父亲说过,梅家文武并修,武艺弓马,传袭于父亲身上,文采学问,却都传到了堂姑身上......”梅涟一阵默然,幽幽叹了口气:“父亲说,麻黄之地,治学论道者,百年内,无人能比过堂姑......但她只是个女子,所以被人污蔑‘妇人见短,不堪学道’,所以只有温陵先生肯让她进学读书,所以最后......堂姑只能孤寡一人、郁郁而终......”
肖文青也沉默了,梅涟却忽然抖擞精神,笑道:“肖世叔,您知道父亲上次来襄阳查探,是什么让父亲心向武乡义军的吗?”
梅涟忽然提起李贽和梅澹然的事,肖文青又不是傻子,当即猜道:“梅老......是看见武乡义军之中有不少女子在做事,学堂之中有不少女子在读书,所以才心向武乡义军的?”
“正是!”梅涟哈哈一笑,点头道:“武乡义军说是承孔孟之道,但实际上他们的理论和思想更接近于温陵先生的学说,‘万物一体、四民平等’,女子和男子自然也是平等的,女子为何不能改嫁?为何不能读书进学?为何不能做事做官?如堂姑那般大才的女子,为何不能一展才学?温陵先生一生都在倡导这些,而武乡义军,却正在实践着他的学说!”
“父亲年纪大了,就算投了武乡义军,恐怕也帮不了几年忙了,所以父亲在为侄儿这个温陵门徒铺路.....”梅涟淡淡一笑:“侄儿若是呆在大明,困在这三纲五常之中,必然籍籍无名,可若是来武乡义军,却能以温陵先生的学说,补足武乡义军的理论学说,随着武乡义军的改天换日而留名青史、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