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之前,让衡山的唐军自己做决定,愿意接受改编的,就继续留在花石戍接受改编。如果不愿意,大家相安无事两三年,给他们一个机会离开潭州。去岳州也好,去澧州也罢,都可以。但是,下一次见面,说不定就真是兵戎相见。”
“马希振倒是爽快,但是马希范颇有想法。毕竟,‘长沙路忠武军’分家之后,态度都很明确。”
“都是三十岁大展拳脚的时候,他们哪能把刚到手官帽子给扔了?”
“花石戍被改编为衡州警备司令部,‘长沙路忠武军’也没有提醒过我们。”
“提醒不提醒,其实都是一样的,马家想要往上爬不假,不想浪费实力在我们身上也是真的。都不是傻子,哪能朝廷说如何就如何?真拼了‘长沙路忠武军’的底子跟我们耗,马家有那个实力吗?”
马殷跟他的儿子们,对自身的力量认识,还是相当清楚的。
彭氏跟他们已经事实上切割,剩下的,也就是一点江湖情谊。
这一份切割,让马家可以撇开历史包袱,然后抱住朝廷的金大腿。
在当初长沙大迁徙的当口,能够站出来说要“守卫乡里”,甭管是不是真的,高官厚禄总得意思意思,打个折扣,不是正规军编制,给个临时工差遣,那也是很好的。
“长沙路忠武军”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呢。
保皇不保皇,不重要。
而且保皇的“历史包袱”之前可能太矬,现在因为有“劳人党”在,那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皇族贵族大联合。
面对共同的敌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经验了。
“老爷,我倒是不担心马家,我担心的是,马家帮忙指路。现在衡州警备司令部说是说就是原来的花石戍,但实际上部队就是在横山县。过了横山县,可就到潭州境内。”
“所以原本只是在衡州、袁州两个省两个州的一亩三分地上折腾,我是不满意的。想要更大的生存空间,就得往外拓展。湘南甘正我做得很好,不仅仅把湘南变了个天,还顺带着跟广西境内有了联系,腾挪转移起来,空间也就更大。军事上的事情,我不是专家,但是柳璨这个老相公能时不时从长沙过来串门,可见他还是可以拉拢的。他把你岳州、潭州的情况说了之后,就算不能全信,信个一两分,那他说湖南本地的地方部队都在想着捞钱跑路,那也是规模不小。至少反应一个问题,愿意动武的本地部队,应该是不多的。毕竟,主官未必是本地人。”
军事主官想要迅速完成军阀化,本地人的优势最大,然而好巧不巧的,省内地方军军官,主力还是外地的,柳璨又没有冯复那样的野心,自然也就让高层军阀化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硬要说一个类似军阀的组织,便是最不像军阀的“劳人党”以及其领导的“湘义军”。
当初跟王角一起搞“民团”的那些小军官,不是因为权贵临时跑路去岳州来不及扶持,就是因为土老财们的资金还没来得及转化为军事力量。
为数不多搞得有声有色的茶陵县,也因为被郭威一通制裁之后,无意中造成了“杀鸡骇猴”的结果。
湘北不好说,但是潭州、衡州、郴州,那是肯定没有大财主资助哪个丘八做大做强的,与其搞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自己多增加一些护卫,至少还是自己的力量不是?
“长沙路忠武军”本来很有希望,可惜,你“长沙路忠武军”底子不干净啊,谁会青睐?谁又能青睐?
万一你“长沙路忠武军”的二龙头彭家为了女婿反水呢?
彭彦苒可是王角的妾,人尽皆知。
江湖上都传的沸沸扬扬,官场之中,更是明明白白。
“长沙路忠武军”分裂是必然的,而和平分手,则是实力使然。
不分裂,就没办法自证清白。
这年头,卖身求荣也得有个不错的履历,否则,说要跟“劳人党”别眉头,结果你家大侄女还在给人做小老婆,说出去谁信?!
可以说,这两三年对“长沙路忠武军”的大龙头马家来说,那是浑身难受,进退为难。
做大做强的绝佳机会,差点儿就彻底离他们而去,要不是掐着一点点尾巴尖儿,这才让马家重新“恢复名誉”,继续为皇家效力,那结果就是什么都捞不着。
远在河东的“全忠社”,都混到什么地位了?
现如今,马殷父子等人,都挂上了临时的差遣,父子数人,几乎就成了湘北地区半官方半民间的最大武装力量。
除了跟正规军没法比,通常的地主武装和江湖力量,比都不用比。
光挂名的人头数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马氏父子到处充当某某警备司令部的长官,自己实际控制的人马,可能就几百号人几百条枪,但是一个县或者两个县的地主武装、小型民团,都会挂在他们名下,这数量一上来,那就是数以万计。
不过马氏父子也就到此为止,他们现在野心虽然有,但很清楚王角这边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所以,长期以来的行事方针,马氏父子对内,也就是朝廷,是一个劲地哭穷提困难,总之就是不是卑职不努力,实在是卑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枪没炮还没人,这怎么跟乱党斗?
对外,主要是“劳人党”这里,基本上就是极尽谄媚,能做的不能做的买卖,都可以做,还组建了马氏父子亲自管理的运输队。
同时面向岭南省冯氏的时候,也是极尽跪舔,只要是岭南方面想要的情报,不管是朝廷的还是省内的还是说“劳人党”的,能卖都卖,价钱嘛……冯大老板看着给。
还别说,因为“劳人党”的缘故,马氏父子还成了研究对付“劳人党”的专家,各省掏这份钱的,并不在少数。
郭威说的担心马氏指路,也是源于此,双方也是互相知道这一点的。
但是马氏父子一向是以“自家人”混口饭吃的口吻来解释,再加上“劳人党”也不担心这个,所以一向是相安无事。
可这一份相安无事,也差不多就是到此为止,王角和郭威,现在琢磨的,就是怎么迅速完成除湘北之外的其余州县政权更迭。
时间就定在了贞观三百零四年。
既然敌人不打过来,他们当然要打过去,总是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