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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这话,安帝脸色不由一变。
宇文渊这话说得太狂妄,任谁都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来,安帝毕竟是一国之主,自然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这,他不由目光沉了沉,低沉着嗓音道,“两国联姻是大事,重华性子跳脱,虽得睿王厚爱,却恐怕并非和亲的最佳人选。此事,不如待此案侦破后再从长计议吧。”
宇文渊神情莫测地睨了安帝一眼,没有说话,但眼中神色显然有些不郁。
安帝此时心情不大好,不想同宇文渊再在此虚与委蛇,沉了目色看一眼秦默,吩咐道,“朕先回宫,此事就交给秦爱卿你了,有什么进展即刻派人来报。”
说罢,又转头看一眼宇文渊,“睿王不如也先回去安心等着,秦爱卿一定会将真相查明,还你北魏一个公道的。”
宇文渊低垂着头,听得安帝此话,抬目淡淡看秦默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又问,“秦寺卿待会是否要去检查现场?”
秦默点点头,神情雅淡而柔和,依旧是那个如湖畔春柳般平静的大家子弟,并未因方才的变故而起半分波澜。
宇文渊定定打量了他一瞬,启唇道,“那我便一道吧。杀害云飞的凶手一日不找出,我便一日不得安生,还是亲自参与调查得好。”说罢,眯了眼眸看向秦默,“秦寺卿不会介意吧?”
秦默淡淡一笑,唇畔弧度皎如清秋明月,“自然,睿王请自便便是。”
见两人谈妥了,安帝放了些心,看一眼躺在床上已日渐冰冷的尸体,沉声道,“既然如此,朕便先回宫了,有什么进展记得一定要让朕及时知晓。秦寺卿,此事,就辛苦你了。”
秦默躬身一鞠,“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安帝浅浅一笑,在宫婢内侍的簇拥下出了偏殿走远了。
宇文渊定定地看着安帝远去的身影,夜色中他健壮沉稳的背影渐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最终消失不见。直到看不见安帝了,宇文渊的的目光才转开,落到廊下四下飘散的宫灯之上,怔怔看了半晌,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秦默,语声沉朗,“秦寺卿,我们从哪里查起?”话音刚落,目光却似被什么吸引住,又转头朝殿外看去。
秦默见他目色有异,也跟着转了目光,却见远处有一人带着女婢正朝偏殿分花拂柳而来,窈窕清姿间自有一番动人风韵。正是放心不下此处想来查看情况的公仪音。
秦默微微蹙了眉头,只是很快又舒展开来,仿佛方才情绪的波动只是错觉。
公仪音本不想卷入这桩案件中。只是事情涉及到北魏,她怕宇文渊借机生事,又怕这本就是他搞的鬼,她身为南齐帝姬,自然对此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来偏殿查看情况。
本以为父皇和宇文渊查看完情况后便会各自回去了,没想到父皇倒是不在了,远远却仍看见宇文渊立在偏殿之中,这让公仪音的面色不由沉了几分。
若此事当真是宇文渊所为,为了避嫌,他应该早早离去才是。难道说,这件事并非她想象得那般简单,而是另有内情?
她心中猜测,脚下步伐未缓,转眼便到了偏殿门口。
宇文渊扬起一抹灿然的笑意,负手迎了出来,看着公仪音似笑非笑道,“什么风把重华帝姬吹来了?”
公仪音微微一福,正色道,“方才席上北魏使者晕倒,我心有不安,过来看看情况。”
宇文渊收了一抹笑意,刚要说话,身后却传来另一道清朗如琴音的声音,“回殿下的话,那北魏使者不幸中毒身亡了。”
公仪音挑眉抬目朝说话的秦默看去。
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偏殿门口,正立在宇文渊身后。与宇文渊浓烈如墨的感觉相比,他淡雅得就像是一道拂面的清风,却让人怎么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反而觉得心中舒坦无比。
宇文渊蓦然被秦默打断了要说的话,心中微恼,皱着眉头朝身后的秦默看去。
秦默微微抿了抿唇,又道,“此事定是有人有意为之,涉及到凶杀之事,恐惊扰到殿下,殿下还是先回宫吧。殿下若关心此案进展,我会派人时刻向你汇报的。”
他的语气依旧沉稳宁和,公仪音却听出一丝淡淡的愠怒,心中不由打起了小鼓。
莫不是秦默不喜她贸然前来?可是若让她什么也不做只待在府中被动地等着消息,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想到这,公仪音微有些歉意,却并不打算照秦默的话去做。
扬起小脸朝着秦默露出一抹灿然的笑意,“久闻秦寺卿断案如神,一直无缘得见。今日难得有此机会,还望秦寺卿能不吝赐教,让我从旁观看。再者,父皇不在,秦寺卿在宫中破案若有我一道陪着,应该也方便一些。”
秦默凝视着公仪音流光溢彩的双眼和娇媚如花的笑靥,心中仅存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去。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看向公仪音的目光却是柔和了许多,“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殿下了。”
见他语气有所和缓,公仪音舒了口气。看来秦默已经不恼她了,想到这,又道,“那接下来……秦寺卿要先做什么呢?”
一旁的宇文渊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心中早已不爽,这会总算逮着机会插嘴了,忙抢先道,“自然是先去云光殿正殿查看一番现场了。”
公仪音却连一个目光都吝惜给他,只定定看着秦默。
宇文渊一肚子怒火没地方发,只得阴沉着脸看向秦默,“秦寺卿,我说得没错吧?”
秦默脚下一动,朝床榻走去,“请两位稍等片刻,我先查看一下尸体。”说罢,走到床榻旁立住,目光在尸体上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
公仪音也跟着走了上去。
宇文渊自然不甘示弱,也走到了床榻旁检查起尸体来。
“睿王,死者姓名是?”秦默目光定在尸体紧闭的双眼上,淡淡问道。
“宗云飞。”
“什么身份?”秦默又问。
“我的贴身随从之一,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无父无母。”宇文渊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道。
这么说来,是宇文渊的心腹了,公仪音暗自思忖。像大户人家或者皇族,很小的时候就会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一般都是族里为其挑选身世清白适合练武的孤儿送到本族子弟身边,看来这个宗云飞,正是宇文渊身边的势力之一。
如此看来的话,宇文渊的确没什么理由向宗云飞下手。若他真想借此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完全可以换一个别的无足轻重的人物,并不需要采取这种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秦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问,目光却丝毫没有从宗云飞的尸体上挪开。
公仪音沉下心,也跟着认真看了起来。
只见死者嘴唇乌黑,口鼻处有少量血水流出,面色已变得惨白。公仪音沉吟片刻,看向秦默问道,“太医可能查出他中的是何毒?”
“不过是常见的鼠莽草之毒,从毒物上看不出什么端倪。”秦默答道。
鼠莽草毒是从鼠莽草中提取出来的毒素,性烈,服下便可致命。因鼠莽草随处可见,所以鼠莽草毒也是十分常见,随便什么药铺都能买到。再者,合适剂量的鼠莽草也可以入药作为一味药材,所以很多药方当中都会出现它的踪影。若从此处着手排查,的确会十分困难。
“去正殿看看吧。”秦默看了一会,终于抬了目光,看向公仪音和宇文渊两人道。
因宗云飞意外身亡,坐在其身侧的其他北魏使团成员自然嫌疑最大,所以暂且被留在了殿中,这会早已有些不耐烦,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都些蠢蠢欲动。
正当守卫偏殿的羽林卫觉得自己快顶不住北魏使团成员施加的压力时,目光瞥见秦默、宇文渊和公仪音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不由长长舒一口气。领头的小队长忙迎了上去,忙不迭行了礼。
“人都还在?”公仪音出声问道。
“北魏使团的郎君们还在殿内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