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点点头,主动将锦盒打开推至萧染面前。
锦盒中铺着的大红丝绒上是一支点翠卷荷雕花银簪,素雅通透,阳光下流光溢彩。
萧染一笑,将簪子取出拿在手中看了看,叹道,“真漂亮!”
秦肃也难得露出一点笑意,“看来静仪的目光果然没错。”他不过随口一说,听在薛静仪的耳中却颇有些不是滋味。难道自己的品味……还需要通过萧染来确认不成?
薛静仪如今心中已有了妄念,自然不比从前,一句无心之语她也能衍生出许多胡乱猜想来。
公仪音瞟一眼那支点翠卷荷雕花银簪,微微侧头一笑,看向秦肃问道,“不知五兄这簪子,是要送给何人的?”
“过几日是北军中尉姚唯夫人的生辰,他邀了我去参加。姚中尉素日带我不薄,既是去参加她夫人的寿宴,我想着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去,便想送支簪子给姚夫人,可我一个大男人向来不懂这些,就请了静仪来帮我挑挑。”秦肃向公仪音解释道。
公仪音笑着道,“原是这样。我说五兄怎的突然想起上凝碧阁挑簪子来了,还真当五兄要找五嫂了呢。”
秦肃淡淡一笑,却也未着恼。
公仪音拿起那装着点翠卷荷雕花银簪,细细打量了一刻,又问,“不知那姚夫人多大年纪了?”
“四十有余。”
听得秦肃的回答,公仪音和萧染对视一眼,将手中锦盒放下,微垂了眼睫。
见两人的神色似有些欲言又止,秦肃出声问道,“可是这簪子有什么不妥?”
公仪音也不说话,只看着萧染笑。
萧染晓得公仪音想多给自己创造同秦肃交谈的机会,虽略有羞涩,但眼下也避不过,遂大大方方开了口,“秦五郎有所不知,不同年纪的女子,这喜欢的簪子样式、材质等自然也有所不同。若秦五郎这簪子是送给年轻女郎的,倒也妥当,素雅精巧,造型亦别具匠心,年轻女郎多半喜欢。可……”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似在斟酌着语句一般,须臾方又道,“可若是送给四十来岁的夫人,这簪子,却显得素淡了些。以姚夫人的年纪,我想……应当是更喜欢金银宝石这些富贵一些的首饰吧。当然了,因我与姚夫人并不熟识,许她的性子格外清雅些也说不定。”
秦肃面露两分沉思之色。
公仪音只在一旁笑吟吟的,并不添话,端等着秦肃的反应。
一旁默然不语的薛静仪脸色却愈加地沉了,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眼中有一抹极为浅淡的戾气。
秦肃点点头,看向萧染淡淡一笑,“这般想来,女郎说得颇有些道理。我见过姚夫人几次,似乎也是喜热闹之人,如你所说,该是更喜欢金银宝石一些。”
见秦肃同意了自己的话,萧染微微红了耳根,抿唇浅浅一笑。
秦肃便又唤了小二进来,让他拣那富贵华丽些的簪子来给自己挑。小二应知晓几人是大主顾,也不敢怠慢,很快端着托盘进来了,盘中正放了各色金银宝石制成的簪子,流光溢彩,富贵非常。
秦肃看向公仪音和萧染,面露诚恳之色,“我于这些上半分不通,还请无忧和萧家女郎帮忙挑选支合适的出来。”
公仪音和萧染相视一笑,也不推脱,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秦肃见薛静仪自打进来便一直一言不发,虽有些奇怪,但到底心思较粗,并未放在心上,只随口招呼了一句,“静仪也帮忙看看吧。”
薛静仪瞥一眼笑意盈盈的公仪音和萧染,带了一股子冷意道,“义兄已经有了无忧和阿染帮忙了,想来已不需要我了。”
见她神情有些不大对劲,秦肃刚待细问,却听得公仪音和萧染异口同声道,“就这支吧!”
他转头一瞧,见两人竟看上了同一只簪子。
公仪音“嘻嘻”一笑,看着萧染眨了眨眼睛,面上一缕戏谑的笑意。
萧染被她看着红了红脸,垂眸掩下眼中的心虚,方抬头看向秦肃道,“秦五郎,我同无忧都看上了这一支,你看如何?”说着,将那簪子拿起,递到了秦五郎跟前。
萧染手中拿着的是一支红珊瑚镶南珠鎏金凤头钗,簪头镶嵌着一颗浑圆的红珊瑚,成色极好,便是周围缀着的南珠亦是颗颗圆润饱满,一见便是上品。
她拿着簪尾处,保养得宜的手指修长而莹白,金光闪闪的簪身反倒衬得她的肤色愈发白皙起来。
不知为何,秦肃竟觉自己有一刻的晃神。
好在很快反应过来,接过萧染手中的簪子看了几眼,点头道,“瞧着是不错。既然你们二人同是看上了这支簪子,那定然是上品,便定了这支罢。”说着,出声又唤了小二进来。
小二应声而入,朝几人行了礼。
秦肃指了指那支一支红珊瑚镶南珠鎏金凤头钗道,“还是换成这支罢。”
因他说的是换,小二只当先前那支点翠卷荷雕花银簪他不要了,便拿手来取。不想公仪音突然唤住了他。
“女郎有何吩咐?”小二忙收回手,恭恭敬敬问道。
公仪音拿起那簪子,往萧染头上一簪,端详片刻道,“阿染,我瞧着这簪子与你今日的装扮倒是配得紧,我看啊,你便将这簪子买了回去罢?”
萧染微有错愕之色,下意识地看了薛静仪一眼。
薛静仪此时正目色沉沉地看着两人,不妨萧染突然望来,面上不快的神情一时没收住,倒被萧染全数看到了眼里去。
她眼中的不喜之色写得分分明明,倒教萧染又给怔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薛静仪对她的态度竟已至了这般恶劣的田地。
原本心中还有几分不安而愧疚之心忽而就淡了。
左右她和薛静仪再也回不到从前,与其这么小心翼翼费尽心力还要去考虑薛静仪的感受,不如顺心而为便是。
这么一想,朝秦肃露出一抹笑意,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这簪子原是秦五郎看上的,如今他还没说不要呢,无忧你倒巴巴插到我头上来了,叫我怎么好意思?”说着,抬手就要去拔头上那支点翠卷荷雕花银簪。
“无妨。”秦肃一摆手,制止了萧染的动作,嘴里道,“今日多亏了女郎替我挑到合适的簪子,这卷荷雕花银簪女郎就收下吧,权当我给女郎的谢礼便是。”说着,吩咐小二将这支簪子也一并算上。
听到这话,公仪音倒对秦肃高看了几分。
原以为他这般冷冰冰的人,又常年在军营里长大,本不晓得如何经营人情世故。不想……这哄女孩子的办法倒是一套一套的。
想到这里,不由偷笑,若萧染最后当真攻下了秦肃,恐怕这秦五郎,日后也是个护妻狂魔吧。
她在这边浮想联翩,一旁薛静仪的脸色却愈发不大好看起来。原本还能忍下来,如今见得秦肃将自己辛辛苦苦挑出来的簪子二话不说便送给了萧染,心中一阵憋屈。当下也沉不住气了,“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只道,“义兄既然已经挑到了合适的簪子,那静仪便告辞了。”
说罢,草草一礼,竟不待三人反应,径直带着女婢出了雅间。
公仪音心知薛静仪怕是吃醋了,微叹一声,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肃虽也有几分疑色,但他素来不是那种费尽心力去猜女子心思之人,也没大放在心上,只唤了门口候着的亲随去送一送。
见时辰不早了,三人又客套了几句秦肃亦起身告辞。
公仪音和萧染知他公务繁忙,也不敢留,行礼后目送着秦肃出了门。
待秦肃去了,公仪音挂上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看着萧染打趣道,“阿染,你今儿这一趟,可出来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