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皇帝这么问,显然也是因为自己的这个敏感身份,知道一个答对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启禀陛下,臣以为西洋来我中国的传教士中多有才华横溢之辈,其天文、历法、地理、算术,乃至百工之学,皆可为我中国所用。
“至于其所传之天主教义,臣以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听之信之者所在多有,而拒之斥之者更是边地皆是,不能一概而论。
“以臣观之,其于我中华之道统,儒释道之三教,或可兼容并包,相互补益。此是臣的一点浅见,至于其他,还请陛下圣断。”
徐光启这话刚说完,内阁首辅李国鐠觉得不能再忍了,必须要说话了。
“徐阁老此言差矣,我华夏一脉绵延上下数千年,所以仰赖者,文化也。而我中国之不同意化外蛮夷者,亦在于我中国有不同于化外蛮夷之文化也。
“而我中华文化之中最紧要者,莫过于敬天法祖,莫过于三纲五常,莫过于忠孝仁义。
“讲敬天,我中华自有昊天上帝,讲法祖,我中华乃是炎黄贵胄,若讲三纲五常忠孝仁义,我中华又自有周公孔孟之道统。
“夷教除了乱我人心、坏我道统之外,于我中华又有何种补益?!臣请陛下深思明辨,慎行之!”
这时,理藩院副使姜曰广也站出来说道:“首辅大人所言,句句皆是至理,正所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臣请陛下深思明辨慎行之!”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就是再昏头,也不会去鼓励夷教在中国传播,因此眼看李国鐠和姜曰广两人有点急了,就对他们两人说道:“两位爱卿,稍安勿躁!”
说完了这话,看着站立在殿中的龙华民、汤若望和康迪纽斯,崇祯皇帝说道:
“你们传教士来自泰西诸国,远渡重洋,来我中华,只是不知你们如何看待我中华?”
在龙华民的眼里,中国人当然都是不信天主的异教徒了,但是这话他也没法说啊!
所以在他组织语言的时候,处世还算圆滑的汤若望说道:“中国地大物博,文化灿烂,制度完备,与我神圣罗马帝国相比,自然毫不逊色!而中国之科举取士制度,与泰西诸国之门阀制度相比,尤有过之!”
听汤若望这么说,李国鐠等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过这时,崇祯皇帝却又说道:“朕很好奇,尔等泰西诸国如何称呼我大明天朝?”
这一次,站在汤若望后面的荷兰传教士康迪纽斯朗声说道:“chine!我们欧洲人称呼中国为chine!”
Chine,是弗莱芒语也就是荷兰语对中国的称谓,实际上就是后来英语中的China,也就是后来日本人嘴里的支那。
这个称谓,一开始并没有恶意,本意不过是瓷器的意思罢了,但是到了后来却成了东西方列强歧视和羞辱中国的一个称谓。
而china本身的含义,瓷器,也的确不是一个寓意特别美好的词汇。
这个荷兰传教士也在东方生活了多年,而巴达维亚的华人也不少,所以会说一些中文,此时说完了这话之后,又接着说道:
“尊敬的大皇帝陛下,我们欧洲人用来自贵国的瓷器,称呼您的国家!您刚才问我们,我们欧洲人如何看待您的国家。这是个很棒的问题!
“如今在我们欧洲人眼中,您的国家,就如同一个华丽而易碎的东方瓷器!您的国家虽然很大,但却虚弱不堪,不是我们欧洲国家坚船利炮的对手!
“说到这里,我诚恳地希望,尊敬的大皇帝陛下,请约束您的将军尼古拉郑,他对荷兰人的大员的敌意,可能会引发贵国与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争!”
尼古拉是郑芝龙的天主教教名,郑芝龙早年在澳门投靠葡萄牙人的时候,曾经皈依了天主教。
不过郑芝龙的所谓皈依,与这个时代中国人中,皈依天主教的绝大多数都是一个性质,那就是投机取巧捞好处,并没有什么诚意。